刚刚问萧何把书藏哪儿得不到的回答的刘元,这回是真不怕萧何不说了,萧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些东西,这些东西……”萧何看得眼睛那叫一个亮,刘元道:“这些东西都是我的。”
听得萧何一下子侧头看了过去,不确定刘元是不是在说笑,但是刘元却十分肯定一看着萧何道:“就是我的。”
萧何抿住唇,“那你不该带我来。”
带了萧何来,这就不是刘元的了,刘元朝着萧何道:“至少眼下不能让我阿爹知道。要不然,你去看看眼下我阿爹在哪里?”
一得了咸阳就忙着进秦国的丞相府忙活了大半日的人,哪里知道刘邦在哪里,皱着眉头看向刘元,似是在询问刘元话中何意。
刘元摇头晃脑地道:“温柔乡是英雄冢,咱们的沛公这会儿正在温柔香里,你信不信?”
萧何还能不知道刘邦是什么样的人?这样环境,本就极好美人的刘邦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刘元道:“萧先生以为,要是项羽知道阿爹在秦始皇的皇宫里住,更睡秦始皇宫里的女人,会作何感想?”
一个激灵,萧何只顾着要书,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如今叫刘元一提,立刻想起。想想范增对刘邦的警惕,这完全是作死!
“你不去劝劝?”萧何立刻反问刘元一句,刘元摇了摇头,“你忙着找书,我忙着找宝。”
指着各自刚刚来的方向,萧何……“那你怎么知道你爹在哪儿?”
刘元侧过头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先生你怎么知道的,我就怎么知道的?”
都是了解刘邦的人,还能猜不出来,萧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沛公,沛公这是糊涂,糊涂啊!”
“所以你说这么多的钱,敢让阿爹知道?”见着女人都挪不开脚了,再让他知道有那么多的钱,刘邦得变成什么样子?萧何咬了咬唇,朝着刘元道:“行,我给你找一个地方,你放着我不知道。”
“好!”刘元一口答应,她一个对天下各处都不了解的人,那么多的钱藏哪儿,必是要让萧何指点,萧何答应了,至于萧何是要装作知道还是不知道,刘元并不在意。
事情都办妥了,刘元心情自是极好的,没想到出来看到张良,张良正看着天上的明月,刘元刚得了一份巨款,心情很好,见到张良这般,大步地走了过去,“军师。”
张良原不知在想着什么,听到刘元叫唤立刻回过头,“小娘子。”
“军师看着明月想什么?”刘元走到张良身侧询问,张良轻轻地摇了摇头,“看月不似月。”
听着这玄之又玄的话,刘元顿了半响笑出声来,“军师,我是个俗人。”
“月亮本就是月亮,怎么可能看起来不是月亮?”笑着反问一句,张良也叫刘元问得一顿,看向刘元,“是啊,月亮本来就是月亮,怎么就不是月亮了。”
刘元坐到张良侧边的台阶,“军师心情不好却是为何?明明秦都亡了,你想要做的不是已经做到了?”
“没什么,就是有些心不定。”张良其实是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才会出来散心,并无人察觉他这份不定,不想却是刘元第一个发现。
“大仇得报,不知前路何行,也是理所当然的。军师从前除了盼着大仇得报,就没有其他的了?”刘元很是愿意跟张良这样坐着说说话,张良看了看,也在刘元的身侧坐下了。
“造福天下,为百姓而谋之。”张良想了想这般说,刘元道:“军师志向远大。”
无论是灭秦还是造福天下,都是远大的志向,刘元想想自己一直以来为的都只是活下去,真是完全没有可比性。
“小娘子的志向也不小。”张良想了想刘元一直以来的作为,若非志向远大的人,又怎么能让那么多的人追随。
刘元摇了摇头,“我的志向一直都很小。只为了活下去。”
这大概也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刘元还在为着生存而烦恼时,张良却为家国而伤心难过。他们本就不是一路的人,一个已经拥有了温饱,而一个连生存都难。
张良一顿,刘元道:“军师听我说动将士的话,一定觉得我是一个志向远大的人。其实不然,我只是跟他们一样,受着生存的困扰,想要活下去,想要站着活下去,因此我能让他们感动身受,为此愿意和我一起,为这样的目标而奋斗终生。”
“活着,能够活着,才能进一步要求,连活着都成为一个问题,还谈什么志向?”刘元在张良的面前,将自己血淋淋地撕开,她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个人,为了活着而努力,为了活着,而不惜一切。
大概,从来没有人这样和张良说话如此的现实,张良看向刘元,许久没有出声。
还是刘元再次打破了平静,与张良轻声地道:“军师觉得,我阿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良乍然被刘元这样一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刘元却十分肯定地冲着他道:“军师怎么想就怎么说,这里也没有外人,不会有旁的人知道的。”
“小娘子这个问题,我可否不答?”虽然知道刘元是真心的一问,并无他意,张良还是不太想跟着刘元谈论这个问题,刘元听到张良拒绝而露出了笑容,“好,军师不想答就不答,但眼下的危机,非军师不能点醒阿爹。”
张良不解,刘元道:“楚怀王是说过,谁先入咸阳者,谁就是关中王。这一句是楚怀王为了让项羽更加浴血奋战说的话,当然,也是想让天下诸侯全都争起来,反正不管哪一个到的咸阳,对他来说是没有任何差别的,也不需要他为此费心。”
“对他来说如果能让各路诸侯争夺一个关中王,死一个少一个,他会更高兴。”血淋淋地揭露这个时候的楚怀王是什么样的心情。
同意地点点头,楚怀王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既有激励人的意图,未尝没有挑起诸侯相争之心。
“现在阿爹进了咸阳,这个关中王,当真归我阿爹?”刘元这般地问一句,张良皱起眉头道:“项羽是不会愿意的。”
“对,项羽是不会愿意的,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他们知道,阿爹拿传玉玺,住秦始皇的皇宫,睡秦始皇的女人,项羽会怎么样?”刘元这话说得,听得张良的嘴角阵阵抽搐,有心提醒刘元一句,睡女人这事,不应该出自刘元这样的小娘子之口,最后还是不说了。
刘元说得再多也仅仅是就事论事,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他再特意提起,未免尴尬。
“只怕项羽会疑心沛公想要取他而代之。”天下各路诸侯如今皆以项羽马首是瞻,项羽手中的兵马几何,他们其实心里都清楚,以刘邦今时今日的兵力,和项羽对上,完全就是以卵击石。
“军师是聪明人,先前没有想到,不过是心不在此,我提到这儿,军师知我之意?”刘元话到这儿,该说的都已经说得够了,张良沉吟了半响,“小娘子想到了,也知道眼下沛公在做什么为何不进言?”
“不合适。”刘元既然请张良帮忙,话也是要照实地说,“我是女眷,我要是去拦着阿爹亲近别的女人,理由再义正辞严,落在阿爹的眼里,都觉得我是偏向阿娘。”
父女嘛,有时候是什么话都能说,但有的时候也是什么话都不能说,刘元讨厌刘邦贪财好色,厌恶刘邦碰别的女人,要不是关系一家子的性命,刘元还真想让他叫项羽给撕了,瞧瞧他下辈子还记不记得管住自己。
张良拿眼看着刘元,刘元十分认真地道:“不妨与军师直言,阿爹如此行径我是瞧不上的,但是阿爹所为不仅关系他一人的性命,更有许许多多追随于阿爹这么多人的性命,我不畏死,也得想想这些跟着我们浴血奋战,想争得一片光明的将士。我不能让他们跟着我们一同陪葬。”
刚刚刘元还说了,她做的一切只为求活,真到死的时候,刘元亦不畏,但她更不想拖累于人。
“小娘子所言,我明白。沛公虽有瑕疵,亦为明主之选。”适才张良避之不愿意回答的话,如今却道破了,刘元听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张良又怎么会不清楚刘邦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在大事上,刘邦能听得进去旁人的劝,能做出正确的选择,这于他们这些谋士来说已经够了。
想想项羽,再想想刘邦,至少不管怎么样,刘邦还是听得进那有利大家的建议,而不像项羽那般,不仅是听不进去,完全是要跟你对着干,范增因此气得跺脚又如何。
“也对,这世上的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大行上无亏就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刘元和他们本就不一样,想法就更是不一样了,她瞧着似是十恶不赦的事,在萧何乃至张良看来,真不算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