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朕明白你的意思了,一旦查起来,就有人煽风点火了。”皇帝闭上眼睛,揉了揉鼻梁。
在他闭眼之前的一瞬间,卢斯发现皇帝瞥了一眼他龙书案左边的奏折,看奏折封皮的颜色……言官上的?
皇帝下意识的这一眼,很可能表示其中有奏折跟卢斯有关。
看来已经有人煽风点火了,只是这火苗现在还不大。却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不对了,他查的案子现在就抓了一个太监和一户商人,动静不大。反而是大理寺跟刑部联合起来追查的捕快、仵作作假一案,那才是翻天覆地的动静,结果现在有人不盯着那边,却盯着他?
“陛下,臣请陛下由太子殿下主理本案。”
“太子?他不是……不行!”皇帝开始只想的是太子还在那边查案,可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卢斯这不是要太子查案,这是让太子当饵啊!果断拒绝了卢斯还不够,皇帝一拍书案,站了起来,“你大胆!”
虽然还有个三儿子,但无论是作为一个父亲还是作为一个君主,皇帝都不希望这个国家太子的位置再发生什么变化了。他不能允许,有任何危险出现在自己的儿子身上。
卢斯跪倒在地:“陛下,如今敌在暗我在明,臣能力有限,有些事情,有些人不开口,臣就很难再查下去。可等案子了结了,看似劈断了阴谋,实则诡计的根脉还在地下,要不了多久,就会重新抽枝发芽,那时候,是否如现在这般提早发现,那就不知道了。”
“……”皇帝的手还指着卢斯,但是卢斯的话,他确实听进去了,慢慢的,他的手放了下去,“非得太子吗?朕……朕不行吗?”
“陛下,您不喜欢男人啊。”
“荒唐!”皇帝放下去的手,又指着卢斯了。
卢斯看着皇帝,从地上站起来,坐回他刚才的位子上去,皇帝瞪了他两眼,可也没怎么样:“陛下稍安勿躁,您要是见过这位。您看这件事上牵涉的人。徐泽安,三十多了,虽然是刘长春的干儿子,但也因为这个被刘长春压了一辈子,刘长春只要是好好的,他就别想出头。可要是刘长春有个好歹,他怕是也活不久。他想用逍遥散,结果还失败了。”
皇帝摆摆手,他不太想听这些太监的这些污糟东西。
“安盛和安家老大能逃得毫无踪迹,老三和老四也能,可是他们没走。看似是被扔下了,但从两人的表现看,他们并非是一无所知的小人物。反而一举一动无不表现出自己怀揣着秘密,对比之下,老老实实的安从苒可就变成无辜之人了。”
这就是卢斯觉得怪的地方。
安家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安从业和安从新,刚见着他的时候一个老实巴交,一个胆小怯懦。还都表现出都不知道。他们这么表现反而才更可以吧?否则安盛把他们当儿子,让他们享福是为了干什么?那是等同于在脑门上写了“我有秘密”的红色大字了!
有这两个人在,立刻就把一见面就表示“只要知道的我都说”安从苒给掩盖在后头了。
“就为了护住一个安从苒?爱卿,你也把美色的能耐,想的太大了。”
“陛下,您说若是有人拿冯将军威胁臣,臣会做出什么事来?”
皇帝一怔:“你的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谢陛下夸奖。幕后人不一定就真认为安从苒能做到褒姒、妲己的那个地步,但他如果只需要有个能连接上下的通路呢?那就不只是一条通路,还是一条捷径。”
“……”皇帝的手放在龙书案上敲着。
他没见过安从苒,但根据卢斯说的,可以想象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俊美温柔,体贴多情,善解人意……要与一个人相爱,除了外在因素外,很多时候还需要时机和背景。但想要喜欢上一个人却容易的多,只要一个人值得喜欢,安从苒的外在表现,绝对是一个值得的人。
第152章
皇帝想想自家太子,安排这么一个人的人显然是不了解太子的, 他儿子看着跳脱, 其实是个死脑筋, 这点像他皇爷爷。可如果换一个人,被这样一个人刻意讨好和接近, 如何能够不动心呢?
这种人就不能让他活着,可要是现在干脆利落的把人料理了,那他幕后的人呢?还有那些逍遥散呢?早晚有一天,这些祸害还得再露出来!
卢斯说的没错,得把这事情解决了。
“让太子来……”
也是巧了, 太子就在外头侯见呢。他是来跟皇帝说一说案情进展的。
“啊?让我假装被勾引了?!”太子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的问,看皇帝和卢斯一块点头, 他干脆无比的说, “不干!”
“殿下, 不会让您跟对方有什么比较深入的交流的……”皇帝咳嗽了两声,卢斯当没听见,“就做个样子。这不但是为了您,也是为了陛下的安全。”
“……”太子张了张嘴, 要拒绝的话在听到“为了陛下的安全”后, 让他给咽了回去,“父皇,儿臣说不干,不是不愿意, 而是这事……儿臣做不好啊。”
“殿下,您只要做好您自己,然后让对方来勾引您就足够了。”
“……”太子斜了一眼卢斯,这话说的,就好像他不是去做戏,而是一定会假戏真做一样。
“别把他看成一个勾引你的人,只想着这人是个朋友。”
“我、我尽力……”太子答应的时候,嘴角抽搐不已。
皇帝看太子这样,也忍不住一笑。或许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够让他儿子锻炼一下自己的机会。
既然计议已定,太子就不在那边压阵了,皇帝直接把刑部和大理寺的案子接过来了。这边,所有名单上的官员,则都被宣进了宫来,太子出面的接见他们。
这些都是六七品的官儿,在外头就是一方父母,在开阳这种地方,属于跟老百姓也没啥区别的。一年到头,别说进宫见皇帝见太子,就是见他们的上级还得求爷爷告奶奶。如今听说宫里宣召,一个个的惴惴不安的就进宫来了——官小,消息也不通达,很多人都不知道安家出事了。
太子一开始也是和颜悦色的,可小官们坐在那刚安稳了心,突然安家就被抛出来了。
这里有的人差点都忘了自己跟个什么安家有过牵连了,有的人想起来,就是神色一变。下面那就是各种各样的请罪。
太子一个个安慰,只是表示:“这件事是奸商跟内宦勾结,父皇与本宫,知道诸位都是一心为公的大臣,那安家的人所谓招供不过是发了疯的攀咬而已,今日叫各位来只是给大家提个醒,以防万一……”
一番安抚,这些小官都松了口气,离开了。
他们却不知道,自己前脚走,后脚太子就跟那位无常司的卢将军道:“这个!在礼部当了快二十年的员外郎!这个!三十年的翰林院编修!这都是什么破落户!都该让滚回家吃自己去!”
同在开阳,就算都是六七品的官,其实也是不同的。太子拿出来说的这些人,都是“死官”,即干到死也就是这个官。要能力没能力,要人脉没有人脉,要交际也不会交际,甚至连谄媚都不会干的官员。
“不过也奇怪啊,这个安盛找这么一群人做什么?”怒完了之后,太子自己就把怒气收敛起来了。他一边看着名单,一边对比着这些人自己招认的,从安盛那里所得的财物,一头雾水。
“这点臣也在奇怪,寻常商人即便初来乍到,找不到上层的官员,但即便是个尚书的门房,也比这些人有用啊。尤其这位安盛还是别有所图的。”
“那个安从苒……给的是假名单?”
“假名单不至于,他一定有所隐瞒,但是这里边也必定有一二人确实是有问题的,否则,他这投名状也就太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