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惦记着该报恩的冯铮,此时正趴在一棵大树上,动也不敢动。之前他超山下跑的时候,还碰见了个孩子,本来是想赶走尾随在孩子身后的孤狼的,谁知道反而吓着了他。以防万一,他偷偷跟在那孩子身后,直到看见他进了村,谁知道这一拖延,就跟这些人撞上了。
在他下方,有举着火把的士兵骑着马快速的走过,幸好,没有谁抬头向上看。
等到士兵都离开了,冯铮跳下树,却又犹豫了。这些人自然是冲着他去的,他该不该就这么离开?若是他们没看见他,会不会为难村子里的百姓?
片刻后,冯铮摇了摇头——他留下,让那些人看见了,甚至抓到了,那才是所有人都没有了生路,毕竟要斩草除根啊。他逃了,那些人才会放村民们一马,毕竟不能打草惊蛇。
想明白了,冯铮潜入黑暗里,消失不见了。
如冯铮所想的,林山村虽然闹腾了一夜,搭进去了几头猪,二十多只鸡鸭,但等到天亮时,总归是把这些兵大爷送走了。当然,跟着一块走的,还是有小三子与惠娘母子三人。
四个人坐在大马车上,摇摇晃晃的,也不知道要朝哪里去……
第137章
卢斯带着威远镖局的人本来是想要前往惠峻的,但是半路上, 薛金表示了不同的意见:“将军, 您若只是想要审问这些人, 不用跑去惠峻,咱们自己就有法子。毕竟, 咱们军中没法随身带着那些大件,若是抓了敌军的舌头,还不是随便弄点东西,就能把他们的嘴巴撬开?”
“哦?”卢斯知道,薛金这是不愿意再朝惠峻走了, “威远镖局的人嘴巴被撬开了,然后呢?”
“然后将军不就找到了屠村的凶手了吗?”
“……再然后呢?”
薛金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将军,您是个聪明人, 何必非得把事情都摊开来说明白呢?”
“再然后威远镖局的人临死反扑, 本官怕是就要被他们害了性命。”
“将军, 标下其实是佩服将军的。太平日子久了,咱们武人本来就比文人难出头,将军从贱籍捕快走到了今天……”薛金比了个大拇指,“是条汉子!不过,这样多亏了将军遇到了好上官, 咱们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道了……”
薛金一番喋喋不休, 从他头一回上战场, 险些让蒙元人吓得尿了裤子,多亏老兵拉了一把, 他才没缺胳膊断腿,到他也成了老兵,斩获人头,一步一步朝上升官,无奈他之前遇到的上官,强压着他,不让他升官,后来又干脆把他转到了劳兴州来当校尉。
“这不是好事吗?到太平的地方了,不需要拼命了。”
“是不需要拼命了,但没有军功,何来官职?标下又没有将军这破案的本事。”
“所以你就自己生造了个什么穿山豹子出来?”
“不,这可不是标下生造的,是真有这么一伙子流寇,不过之所以他们能悄没声的跑到劳兴州来,是因为他们那伙子人,只剩下几个人了,且来了之后,竟然还想着投军?呵呵!”
这穿山豹子在埠惠州跟人抢地盘输了,真的黑道倾轧可不像话本里那样充满了兄弟激情,小喽啰对于换个老大无所谓,可领头人物那基本上是活不了多久的。穿山豹子便带着仅剩的几个亲信逃出了埠惠州,到劳兴州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想投军了。
结果就投到了薛金手下,还让薛金给看出了身份。
想升官想疯了,想军功更想疯了的薛金,一开始就想杀了他们送上去,可看看面黄肌瘦更难民似的穿山豹子,还有他带着的小猫两三只,这点军功就是渣!可就这么放过?
薛金想来想去,明白了——既然鱼太小了,可又不能放过,那干脆花点力气,把鱼养大吧。鱼子不愿意变大也没关系,他可以捏着鱼嘴朝里头塞啊。
偏巧,这个时候关于两家村有宝藏的谣言,也开始在劳兴州传播。虽然当地的官员都是一笑置之,早八百辈子的事情,即便当年真有,现在也早就没了。可薛金却想,不如干脆就在这两家村上做个文章,没有的话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是冲着宝藏来的,有的话,那岂不正是一举多得?
两家村的人命养大了鱼,这功劳可就不算小了吧?若能得宝藏,富贵唾手可得,即便功劳不太够,也能用金银给自己铺一条路。威远镖局本身,更是一颗满溢着军功加财富的成熟果实了。
“你那内应,是林振山,还是光头?”
“林振山不过是贪财蠢货,自然是三镖头。”
“哦。”卢斯点点头,“既然如此,我都知道了,把我杀了吧。”
“……”原本还有些得意的薛金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怎么?这不是你今天过来要做的事情吗?”
“卢将军,您走到如今这一步,难道就不想继续活下去,享受尊荣吗?”
“我想是想,但你害我爱侣,那这事情,就没得商量!”卢斯斩钉截铁。
“真没想到,卢将军……竟然是个痴情种子。”薛金是真的惊讶,因为卢斯,左看右看都是小白脸啊。
卢斯冷哼一声:“闲话少说了,反正你都给自己找好退路了,如今本官也明白了前因后果,到了阎王殿前,也不至于做个糊涂鬼,要杀就杀吧。”
薛金看着卢斯,脸上神色数变,最终还是弯了腰,对着卢斯抱拳道:“卢将军,若是标下说,冯将军无恙,那我俩可还能商量一二?”
卢斯眉毛一挑:“这就怪了,薛校尉,本官如今是落在了你手里,商量不商量,岂不是你说的算吗?”
“卢将军,您……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标下已经低头认错了,何必非得把事情弄得那么难看呢?”
卢斯当然是真明白,否则他哪里还稳得住啊,别管薛金表现得如何胜券在握,他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在他们的辖地里,已经丢了一个将军了,若是之后卢斯还在他层层保护下死了,即便他说已经抓到了凶手,那依然算是他保护不力。
而且,谁都知道,原来的瑞王,现在的太子,曾经跟着无常司的两位将军跑了一阵时间,三个人的私交应该是不错。这两个无常上头还有个老上官,虽然那位现在是刑部尚书,他们归兵部管,但要是这位刑部尚书看他一个校尉不顺眼,要找他麻烦,兵部的大人们想来也不会不给人家面子。
——所以,薛金再怎么计划的好,从卢斯和冯铮被卷进来那一天开始,一切就都不好了。
他要是敢杀了卢斯,那除非是他已经做好了后半辈子落草为寇的准备了。可是,这位薛金薛校尉显然是个官迷,他费劲了心机走到这一步,怎么甘心放手。
“我若现在低头,你又如何信得过我呢?”
“自然,标下也是担心将军一旦脱困,就回来找标下的麻烦的,所以……”薛金抬手就要去摸卢斯的手,卢斯眼睛一瞪,一巴掌拍开薛金的手:“混账!”
薛金被拍得生疼,却乐呵呵的:“将军误会了,标下并不好那一口,只是想让将军写点东西,比如,写给平王的祭文,说是您感念平王的恩情,必定会寻找机会,杀掉狗皇帝,为平王报仇。”
“你可有例文?”
“什么?”
卢斯一摊手:“本将军连奏折都得找师爷代笔,京里看本将军不痛快的,都叫本将军绣花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