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这么近,可他却觉得,她仿佛是完全不能触及的遥远。
“可是,”她沙哑开口:“你为什么偏偏要逼我去想呢?你宁愿陪我一起死,眼睁睁看我死,也不愿意让我去祸害苍生……”
“因为那是无辜的人!”莫云实在忍不住,猛地爆开,坐在地上,痛哭出声,他站起来,猛地拔出剑来,指着她,歇斯底里般怒吼:“那是我的宗门!我的师父!我的师兄弟!我的家人!”
“我所有爱,所有人生,所有过去,所有时光,统统在那里!”
“你让我怎么办?”他嘶吼,握着剑的手拼命颤抖:“苏清莲,你让我怎么办!”
“难道我要杀了他们,或者看眼睁睁看你杀了他们?!”
苏清莲没有说话,她静静看着他,眼中宠辱不惊。他们两僵持着,苏清莲看着他的剑,淡道:“那你杀了我。”
“我就在这里。”她往前走去,他被她逼着,踉跄着退了一步,然而苏清莲却果断撞在他剑上,剑锋刺入她身体,血流下来,他呆呆看着她,眼泪随之落下。
苏清莲清醒感受着剑锋所带来的痛苦,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抬起头来,认真看着他:“如果你杀不了我,那注定,只能我杀了他们。”
“我从来求得不多,莫云,”她艰难出声:“我从来,也没求过你爱我。我只需要你在我身边,无论是什么模样,什么手段,什么理由。我杀了他们,就为我父母报了仇。我杀了他们,就能成为魔神,荣登至尊之位。而你会永远在我身边。”
“你杀了我。”她认真注视着他,莫云颤抖着手,不敢动弹,迎着她的目光,他眼中全是恐惧。苏清莲一把抓上他的剑,怒道:“来啊!你在我身边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杀了我吗!”
“你不杀我,我就去杀了他们!你来啊!”
“啊啊啊啊——”莫云猛地拔出剑来,痛苦大叫出声,朝着苏清莲腋下三寸猛地刺去!
苏清莲一巴掌将他抽开,莫云被她打得猛地撞上桌椅,她方才做的菜散了一地,整个仿佛一片狼藉。
苏清莲抿紧了唇,仿佛是受了极大委屈。
莫云二话不说,再次扑向她!苏清莲广袖一拂,一个结界瞬间出现在莫云周身。
“我一直知道,你陪着我,不过是为了杀我。”她淡淡开口,神色绝望,然后慢慢笑了起来:“可有好多时候,我是真的以为,你爱上我的。”
说着,她的笑声越来越大,仿佛嘲讽着谁,转身离开。
莫云手中握剑,看着那人远走的背影,用尽全力,一剑一剑劈砍在了结界上。
“放我出去……”
他颤抖出声:“放我出去……”
可放他出去做什么呢?杀了她,还是看她杀了他的师父兄弟?
“苏清莲,”他不知道是在说服谁,怒吼出声:“我会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苏清莲不说话,她没有直接用法器离开,反而是像一个凡人一样,似乎是在告别什么,一步一步往前。
她听见他劈砍结界的声音,听见他的怒吼,听见他说要杀她。
过往岁月放在她脚下,被她一步一步踩碎。她的眼泪滚滚而落,她不敢回头,只能像个小姑娘一样,一面用袖子抹着眼泪,一面抽噎往前。
他的叫骂声在她身后,她都听着,那么难过,却又那么舍不得。
等她一步步走远,再也看不见身影,莫云终于崩溃,握着剑跪到地上,痛哭出声。
“你回来啊……”他沙哑唤她:“清莲,你回来啊……”
可他知道,那个人,不会回来了。
苏清莲一路往天剑宗慢悠悠行去,两方人马都在准备。
三日后,正气盟设践行宴,十万修士云集在一剑门,白山黑水和花想容对着众人举起酒杯,花想容上前一步,扬声道:“吾等生死仙途,皆系于此战。胜后,吾等生擒冉焰,血祭天地,可保修真界万年安宁;若战败,吾等千百年修行毁于一旦,沦为凡人。故而今日之战,不死不归,诸君可愿?!”
“战!战!战!”
下方连着大喝,整齐划一大喊:“不死不归!不死不归!”
花想容面容沉静,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将酒杯掷于地上,扬声道:“出发,且战!”
而另一边,天剑宗门,众人亦是一片肃穆。
在外弟子几乎均已召回。如今天剑宗已有弟子三万加外援四万。秦子忱站在高台之上,下方由薛子玉、雷虚子、陆清怡、凤宁、星云、丹辉各自领了一群人,整齐划一的站着。所有人都看着他,而他身后,是慢慢升起的斜阳。
“千百年来,修真界正邪不分,以致天道将崩。吾辈今日于此,便是护天道,辨是非,明正邪,挽修真界于水火。我等之道,当以是非黑白为基。今日一战,上,为清世间浑浊,下,为守吾等道心。愿诸君与我,以心为剑,以杀止杀!”
说着,秦子忱拔出剑来,猛地隔开自己手指,血滴落在在酒碗之中,他举起酒杯,对着台下亮着眼的众人,慢慢道:“而子忱,将作为此战第一线,与诸君同生共死,直至还此世间,一片清明!”
音落,秦子忱端着酒碗,将酒一饮而尽。
酒混着血腥味,从他唇角滚落而下,下面的人单膝跪地,睁着亮晶晶的眼看他,高喊出声——
“以心为剑,以杀止杀!”
“以心为剑,以杀止杀!”
声音在天剑宗回响,酒刺激着秦子忱的味觉,他蓦然涌上万丈豪情。
男儿生来当如是,哪怕马皮裹尸归!
酒碗从他手中被狠狠砸落至地,秦子忱看向远方传送阵中一个个涌出来的修士,扬声道:“拔剑!”
拔剑仿佛是一个冲锋的讯号,众人们纷纷拔出剑来,按照之前布置,由各峰峰主带领着冲下去,迎向如蚂蚁一般冲上来的人。
秦子忱看着这壮观的场面,转过头去,看见问剑峰上,正双手握剑,一笔一笔艰难绘刻着阵法的女子,温柔出声:“清漪,我去了。”
苏清漪艰难抬头,遥遥看见那人在阳光下温和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