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收好了书后,熄灭了蜡烛然后在一片黑寂中走到床前,翻身上了床去。
过了片刻,身后的男人去搂她,玉珠没有动,只是平静着呼吸,让自己沉沉睡去。
第二天,玉珠不知怎么醒得很早,可是当她睁眼的时候,却借着外面微弱的晨曦发现,身边的男人似乎醒得更早,只用一双黝黑的凤眼不知盯看了她多久。
玉珠是不善于与人怄气的。虽然昨天睡时心内难受的很,可是这么一觉过去,那些心内的风浪已经逐渐恢复了平静。
太尉大人说得没错,她的确是逾越了。要知道就算没有她袁玉珠,他依然是大魏朝顶尖儿的人臣,这等肱骨之臣本来也不需要一个无知女子的指点。
所以待四目相对时,她便主动开口问道:“天色还早,太尉要不要再睡会?”
太尉摸了摸她的脸颊道:“不了,今日要去早朝,你莫要起,接着睡吧。”
说完后,太尉便起身命侍女送水洗漱了。
按理说,婚休的日子还没有到,太尉实在不必这么早上朝。
不一会的功夫,太尉已经更衣完毕,命人准备了马车去上早朝。
玉珠也实在是睡不下了,只待太尉走了之后,她也起身了。因为尧暮野的痴缠,她也有几日没有去店铺了,今日倒是缓了时间可以好好梳理店铺里的琐事。
于是她便带着珏儿上了马车,一路去了店铺。
昨晚是珏儿当值,是以屋里最后两人的争吵,她是听得影影绰绰的。玉珠念的那些个书卷,她是不懂,可是挨着内室,大致也听出了太尉是因为六姑娘要给自己张罗一门官家的婚事而被太尉耻笑自不量力闹了别扭。
所以珏儿自责难过的这一夜都没有睡好。
她觉得自己太不懂事,竟然又给六姑娘平添了许多的麻烦。她能看出,六姑娘为了适应侯府的生活,做了许多的努力。可是自己到底还是满身的庄院小家子气,时时拖累了自家小姐。若是以后六姑娘再因为她而与太尉大人闹别扭的话,那么她岂不是罪孽深重了?
所以在马车上,珏儿深吸了口气,主动开口求六小姐安排给自己相亲店铺里的伙计。
玉珠见珏儿想通了,心内也是一宽,她倒是不觉得珏儿累赘,而是真心希望她能嫁给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将来过上殷实富足不必担惊受怕的的日子。
之前玉珠曾经打探过,那个寇玉匠有个表侄在店铺里学徒,甚是灵透手巧,人也长得精神,年龄更是与珏儿相当。正是合适得很。
所以当时委托了掌柜的内人,给安排着,让俩人见上一面。
可是没有想到,等入了店铺旁的茶室时,除了掌柜内人和那个小伙计外,竟然还有一人立在那里。
玉珠抬眼看时,诧异问道:“常满,你怎么在这?”
常满如今也在玉珠的店铺里做小师傅,他的雕刻技艺本已升堂,只差入室,如今也算能独当一面了。今日的常满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一番的,以前瘦弱的身板如今壮实了许多,一阵浅灰色的长衫好像是新做出来的,衣襟处还挂着没有去干净的线头。
他明显有些紧张,紧盯着玉珠身后低着头的珏儿,然后说道:“见过六小姐!”
可是他为何又在这里呢?
掌柜内人也是一脸的为难,只请了玉珠去另一间屋室才道清了原委。原来是这常满无意间听掌柜提及六姑娘想要给她身边的侍女珏儿相亲后,便也要去相。
可是掌柜是严格按照六姑娘的要求跳挑选的。得是父母俱在,家道小康的。常满可是个孤儿,哪里符合六姑娘的要求啊?
所以当然没有选了他给六姑娘备选。但是常满却毛遂自荐,这么死皮赖脸地来了。
听到这里玉珠恍然一笑说:“既然来了,总不好轰走吧?既然是珏儿嫁人,端看她自己的选择了。这里还要麻烦你多加照应了。”
掌柜内人虽然觉得脑壳很疼,但是六姑娘亲自委托的差事,自然是一一答应了下来,准备尽力做好这三人的相亲之约……
玉珠不宜进去,便出了店铺,准备带着侍女环翠,在街市上走一走,可是才走了几步,便有马车停靠了下来。
“太尉夫人,好巧啊,竟是在这里遇到了你。”有人撩起车帘,出声与玉珠打着招呼。
玉珠抬眼一看,的确是好巧,只见袁熙巧笑嫣然地坐在了马车里。
“若是夫人得空,可否与我闲坐片刻?我正要去莫言斋选卖笔墨,正愁无人做伴。”袁熙开口邀约道。
玉珠其实也正想与这袁熙见上一面,好好与她闲聊一下她赠送给自己的那两件玉品。于是欣然同意,也上了马车。
莫言斋是京城数得上的风雅店铺。店里售卖的笔墨纸砚皆是上品。
所以二位女眷下车时,便有身着长衫的伙计,殷勤地将二位女眷引入一旁的小茶厅里,一边饮茶一边选看。
作者有话要说: 敲完 走银~~
☆、第139章
落座之后, 袁熙问道:“玉珠可知着莫言斋的块墨为何出名?
玉珠微微一笑, 秉承着不知者不多言的准则,也不说回答, 只静等袁熙小姐的回答。
袁熙打量着手里的这块特级的香墨说道:“这家莫言斋的主人据说乃是前朝丞相莫振声的后代, 虽然先祖显赫, 却后代却一心制墨为生, 他家摒弃了石墨而是且另辟蹊径取用深山桐油烟墨为主料, 配以独门秘方,坚实如玉, 而又味道清幽,可以根据客人的喜好, 改变味道。以此作画,墨汁浓稠而且颜色闪亮,由此可见, 开智启蒙了的大智之家, 便是做起寻常的手工, 也与那些凡夫俗子不同。”
玉珠从昨夜起,便聆听着血统本高贵的言论,如今再听类似的言语也是面上纹丝不动,只做微笑聆听者,倒是想知道袁熙小姐起了这话头想引向何处。
袁熙顿了顿,又道:“所以这么看来,你的父亲袁大师能成为一代匠师也是有其缘由的。”
玉珠听她将话题引向了自己的父亲这里,便缓缓问道:“此前曾见袁熙小姐赠给我的玉手链,和那套老玉首饰,看着都甚是眼熟,不知出处为何?”
袁熙说到:“那玉链想必你也有一条的吧?当年你的父亲一共雕琢了两条,原本便是一套,一条赠给了我,一条戴在了你的身上……玉珠,你的父亲本来就是我大伯的庶出弟弟啊,我叫你一声妹妹可不是客气的呢……”
玉珠闻言,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迟疑地开口道:“袁熙小姐这话可开不得玩笑。”
袁熙也渐渐收了笑意,看着玉珠的模样,长叹一声道:“我们袁家的姑娘都是命苦维艰。当年你父亲因为是外妾所生,不容于袁家,是以一直养在外宅,后来祖父去世,大伯承袭家业,对待从异乡学艺归来的你的父亲视若亲兄弟来看待,又给予了几许帮助,不然以你父亲外乡人的身份又是如何在京城立住脚来?当年你父亲成亲时,伯父便给你父亲送去了玉料,你父亲当时雕琢了两套,一套留给了你母亲,一套又赠给了我的伯母,我送给你的,便是伯母留给我的那一套,而你母亲的,大约是一起陪葬了吧。”
袁熙说话向来从容而大气,那种与生俱来的温雅气质,叫她嘴里说出的话听起来甚是有信服力。而且这等成双的饰物,大约一半都是母女姐妹才会一起拥有,不能不叫人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