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美人,温将军自有一套赏鉴之法,除了皮肉妩媚之外,这身音的娇软才算难得。若是两者兼备,该是怎样的天生尤物?
可马车里的这位佳人,明显是两者兼备,光是听一听声音,便叫温大将军耳朵酥软了一半。待得马车帘掀起,先是一位小丫鬟跳了下来,然后一位老婆子搀着一位披着深黑色斗篷的小姐,施施然从马车上下来。
那佳人身着斗篷的帽兜太大,堪堪遮住了凝脂的半边玉颜。可是这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情,就已经叫花间游走的高手看得有些恍神了。记忆里略显青涩的佳人如今已经是悄然绽放,眉目间不经意的眼波流转,直叫人指尖都略觉酥麻。拥这等佳人在怀,可是人间何等惬意之事?不知她究竟犯了何事,竟叫王家小子舍得写下休书一份。
心内这般思踱着,温疾才几步上前,高大的身材立在玉珠眼前,震慑西北的煞气全然收敛在一副斯文有礼的翩然风度之下。他走上前去,温声道:“正是区区,想不到六姑娘还记得在下。”
六姑娘紧了紧帽兜,半低着头,“不知会在此处巧遇将军,玉珠容貌不整,还叫将军见笑了。”
温疾才刚想说姑娘客气了,可突然发现那帽兜的一侧隐约露出一片红疹。若是别人脸上长的,可不叫人厌弃得转身就走。可是生在这位六姑娘脸上,立时叫人心疼得无以复加。
也许是看到了温将军错愕的表情,六姑娘后退了半步,低声道:“一路舟车劳顿,身体不适,半边脸起了红疹,不能这便赶着与兄长汇合,寻访名医,便不多叨扰将军您了。”
叫佳人受苦,绝不是英雄的风范。温疾才犹豫了一下,连忙道:“之下正巧结识一位名医,只是世外高人总是有些许的脾气,他不轻易与外人看病。待在下安排妥当,管教六姑娘药到病除,你看可好?”
玉珠听闻了这话,倒是羞涩得轻轻抬头,扫了温将军一眼,低声道:“温大哥的美意,玉珠不敢卷拂,即使如此,那边有劳了。”
温将军听得了六姑娘的允诺,竟微微松了一口气。再听她改口唤自己作“大哥”,更是平添别样的酥麻。
这小姑娘看着人不大,可打小待人便冷冷淡淡,当初与她见了几次之后,再去萧府就见不到她的踪影。后来听萧山无意中提及,这位六妹犹喜斯文公子,却对征战沙场的武夫有些许天然的厌恶。这样的话自然是叫当时还是校尉的温疾才听得不大入耳,可是有些愤愤然。
可是现在他位高权重,把持西北的兵权,面对这商户家的女儿,自然是多了一份居高临下的从容。这么个娇娇软软的小娇娘,养在宅子里,哪里懂得品琢男人的优劣,待得以后与他幽约时,管教她懂得武夫之于那病丈夫在床体间的销魂差异。
想到这一节,温将军俊逸的脸上笑容更胜,只转身吩咐着自己的亲兵护送着六姑娘去驿馆的客房休憩。却全然不提她的兄长萧山正在半屏山行宫的客房等待着面见自己。
花前月下,只需要佳人皆可,至于佳人碍事的家兄,自然是能免则免的了。
可是温将军这才辞别了家人,犹带着些许的意犹未尽,却发现一个高大冷峻的男子带着几位家仆正立在他的身后,似乎将方才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表示,明显这次没有答应被亲妈潜规则,所以戏份才这么少,这年头光靠演技是不行滴~~( ̄_, ̄ )
☆、第 7 章
温疾才在男女私情一事上,向来是甚是放开。他虽风流却自诩不下流,采玉寻芳凭借的俱是你侬我愿。至于流连勾栏妓馆之事,也绝不沾染。毕竟使了银子权势换来的艳色怎么能彰显出温卿的名流本事?
可是如今回头发现,自己方才的言语俱被这身后之人听入了耳中,竟然难得升出了勾栏销魂被人抓包现形的窘迫。
只因这位一身奢霓华服,通身贵气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大魏尧家的二公子尧暮野。尧家百年富贵,将养出来的灵气到了这一代尽是附着在了这位二公子的身上。
只见他墨发束于峨冠之中,长长的发带在脑后飘逸,衬托得微吊的眼儿带了几分摄魂的不羁风流,一身柔锻华服下摆宽大,衣袖飘摇,看上去飘逸洒脱,宽宽的腰带勾勒出挺拔的腰线。这等峨冠博带的风姿在西北的漫天黄沙里甚是少见。当地人深受北人影响,衣着服饰自然崇尚节俭,不似京华的绚烂奢靡。但连温疾才这等武夫在见了大族的风采之后,也对这等鲜衣华服的风雅心生爱慕之情,暗自琢磨着过后要不要效仿之,裁制几件来穿穿。
可此刻,他可顾不得欣赏二少的风度,只被二少嘴角的似笑非笑弄得有些忐忑。只让温疾才担心着自己刚才撩拨商妇的行径,被这位高门子弟鄙夷了。
“久闻温将军虽战场之上骁勇灭敌,可身在后宅却是个难得的文雅知趣之人,今日一见,果然不是虚言,真是叫尧心生艳羡啊!”
自从尧二少到达西北后,温将军便一直陪伴他左右,只是这位贵人许是嗓子受伤的缘故,平日里不太多言,加之那高高在上的气质,更是叫人有种相形见拙之感。是以温疾才并没有私底下与这位二公子攀附上什么交情。
但是现在这尧君的调侃之言,倒不似嘲讽,更像是同袍们互相交流着风流韵事,这不由得让温将军的心情为之一松,低头抱拳也跟着笑道:“让尧太尉见笑,只是怜惜那妇人生得姣好,却偏偏在脸面上生出毛病,不加思索便胡乱应下了那妇人求医之事,现在想来,陶先生正在为太尉医治,在下方才之举,甚是欠了周详,不若一会在下派人去回了那妇人,免得干扰了太尉之清净。”
尧暮野慢慢举步来到温疾才的身前道:“我已经向圣上辞官,赋闲下野,不过是个散漫的闲人,尧将军不必再唤某的官职。”
的确,就在一个月前,尧暮野以身有顽疾,不堪国事为由,请辞了总管政务的太尉一职,然后便前来西北寻医访药。
温疾才不是京中的官员,不太了解内情,可当听闻他受了尧家大公子所托,要接待这位京城贵客时,要好的同僚可是暗自给他提了醒——别看这位二少如今下野,但那不过是以退为进,给皇帝一个下马威罢了,这位闲人的手里,依然紧握着大魏的命脉,要不了多久,这位二少就会东山再起,所以千万别误判的局势,怠慢了贵客。
温疾才是个识时务者,自然将好友的提点记在心头,只拿这位闲人依旧如朝中太尉一般敬重。但听到二少之言,也立刻改口道:“二少莫怪,只因为温某极其敬仰君之治国之才,在温某的心内,只君才配得上这般国之重任。”
尧二少也许是近几日喉咙顺畅,心情也大松的缘故,一向面色冷淡的他,竟然是含笑听完了这一顿西北风情的马屁。然后接着温疾才的话道:“君子中诺,既然将军这般看中某,某又岂敢让君在佳人面前失信,明日,某便不去医馆,陶先生当是有空,将军自可去医馆安排求医之事。”
温疾才一听,对这位尧二少倒是真正生出了几许的类友之谊。
既然得了二少的首肯,接下来的事情如入渠的流水一样顺畅了。
温将军在照拂佳人上一向心细而周到的,但有很能把握体贴的冷热火候。府宅里的良家并非那些个馆妓,一味的殷勤献媚,反而让人心生疑虑。
还不若张弛有度,让佳人琢磨不定,便增长了几分相思,平添了几分日后的缠绵。是以温将军虽然很想再会一会佳人的娇艳,却到底忍住,只指派了自己的随侍前去接送六姑娘入医馆行医。
于是柳妈与珏儿便陪着六姑娘一同上了温将军派来了马车,到了山脚下时,又改乘了软轿,这才到了半山腰的医馆。
半屏山林茂通幽,虽然是入了深秋时节,可是举目一望,依然有溪底白石,枝残红叶的野趣。而陶先生的茅屋便在一道石头垒砌的半墙之后。
陶老先生乃是当今隐世的六大怪才之一。一手回春的妙术,脾气却甚是古怪。他只所以肯答应给尧家的贵公子医治,也是在是因为当年欠下了尧家的一份人情,这才勉强出手,现下却骤然又多了一份给小娘子治疹子的差事,怎么能不勃然大怒?
待得侍从表明来意后,任凭他把温大将军的名头说得山响,老先生却是话从嘴里横着便扔了出来:“这等毛病,叫她去自家的炉灶里抓一把炉灰抹了便是!何苦搅了老朽的清静?不看!不看!
那办事的久在温疾才的身边,自然是了解自家将军的秉性,原本在佳人面前说满的事情,却生生被这老儿搅合得失了颜面,若是温将军此时就在此院,恐怕是要勃然大怒,一刀砍了这老儿的实心头颅!
可将军此时不在,若是真让这萧府的小娘子顶着半边的红脸回去,只怕将军失了脸面,那犀利的一刀便要砍在自己的脖子上了。于是便硬着头皮道:“此事将军昨日已经禀明尧二少,二少也是点头了的……”
老头的山羊胡一翘:“既然他点头了,你找他便是,干老朽何事?快走!污浊之气,仔细熏坏了我一院子的草药!”
就在这时,玉珠慢慢摘下兜帽,轻移莲步走到了老先生的面前道:“玉珠向老先生赔不是,若不是因为小女子,先生自当饮茶自在,小女子有一物赠与先生,还望先生笑纳。”
说着,从斗篷的怀里取出一捧绒布包。珏儿在一旁看得分明,那包里包裹着的,正是六姑娘临行前,在斗室里耗费了一夜的功夫雕刻出来的玉器。
这玉器其实便是一个盛装药丸的玉盒,乃是寻常可见的器物。
陶老先生倒是不奇怪小姑娘此举,因为陶逸爱玉的癖好,早就流传于世间,有心人稍微打听一下便可知。显然这小妇人也是听说了这传闻,便投其所好,讨好自己。
他虽然被这姑娘出众的容貌晃得失神了一下,可到底是久历沧桑的老者,比那些个根基不稳的年轻人要来得稳重,所以很快就回过神来,语气依然不见温暖,却是比较着先前和缓了些:“这等俗物,我有许多,不缺你这一个,自拿回去吧!”
可是玉珠却微微一笑,伸手解开了盖子,玉手轻托,展示着药盒的内里。
陶老先生原本是不屑的一瞥,可这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