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2)

谨然记 颜凉雨 2587 字 7天前

夏侯正南点点头,平和的声音里透着沉稳从容:“告诉他,这件事错在夏侯山庄,过几日老夫会亲自去盛武银号登门谢罪。”

青年似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怔了半天,直到夏侯正南脸色已经不大好,才连忙道:“小的这就去!”然后一溜烟离开了正厅。

门子走了,众人却仍没反应过来。眨眼功夫,新娘跑了,大婚没了,夏侯老爷还说要去亲自登门谢罪?这江湖风云也变幻太快了啊!

“看来盛武银号是不愿意委屈了自家千金啊。”夏侯正南感慨笑笑,也不知道说给谁听。不过很快,他便看向靳夫人,温和询问,“这样可好?”

靳夫人下意识皱眉,但马上舒展开,脸上尽是万般歉意:“庄主使不得,这并非我的本意……”

“这也不是老夫的本意,这是天意。两个孩子有情,天都不愿棒打鸳鸯。”夏侯正南说得情真意切,就差献出几滴眼泪烘托气氛了。

靳夫人不再客气,张口便要说那酝酿已久之词,可惜夏侯正南比她还快——

“只是,赋儿刚刚退被婚,若这时立刻改娶她人,恐那盛武银号脸面上过不去,而且江湖悠悠之口哪里知道这其中的起承转合,到时候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子,也有损靳姑娘的清白。”

靳夫人知道自己着了道,但她总不能说我家姑娘不要清白,于是只得顺着问:“夏侯庄主的意思是……”

“老夫是这样想的,”夏侯正南笑容和蔼,缓缓道,“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夏侯山庄绝不能草草行事亏待了靳姑娘,更不能让靳姑娘落下个夺亲的名声。所以老夫想再等些时日,待退婚风声过后,江湖上也没人议论时,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定要让靳姑娘风风光光嫁进夏侯山庄。”

话到此处,也就差不多了,靳夫人再要求,那就是蹬鼻子上脸,所以她只能接受:“多下庄主体谅。”

“马上就要成亲家了,靳夫人怎还如此客气。”夏侯正南笑得眼睛胡子挤在一起。

老奸巨猾。

春谨然只能想到这四个字。

定亲?呵呵。花轿没进门,一切都白搭,盛武银号千金的花轿都走到半路了,不还是回了府。虽然表面上是他家主动退婚,但谁知道暗地里夏侯正南有没有派人去“说话”?所以夏侯正南这招“缓兵之计”,真的是很漂亮。既堵住了靳夫人的口,又留下了无限可能,看似夏侯山庄骑虎难下不得不给靳梨云一个交代,但这交代什么时候实践,三媒六聘八抬大轿什么时候出发,主动权都在夏侯正南手里。你若不愿,你就等着吧,真等到出了变数,大不了再退一次婚。不,这次连婚书都没有,只是个口头承诺,啧,人心之狡猾,险于山川啊。

事情至此,彻底收了尾,众江湖客也终于骚动起来。

夏侯正南不失时机道:“虽然大婚取消,但酒席照摆,不过礼金和礼物就不收了,权当夏侯山庄给诸位赔罪。”

众侠客连忙客气,诸如“夏侯庄主,你看这话怎么说的”一类的场面话,层出不穷。

说话间,夏侯正南已经起了身,众人也准备跟着散场,之前那个门子忽然又回来了。

“禀报庄主——”

夏侯正南一愣,有些不悦:“讲。”

青年吓一哆嗦,忙不迭道:“有客到。”

夏侯正南彻底不高兴了,语气虽不冲,却很是阴沉:“有客就请进来安排住处,还用我告诉你怎么做?”

青年的声音开始发颤,但仍硬着头皮道:“来客是云中杭家。”

夏侯正南一脸意外,下意识看向杭明俊。

杭明俊也一头雾水,问那门子:“来人是谁?”

“云中杭家,”青年又重复一遍,不过这次增加了内容,“杭匪老爷,还有三公子,杭明哲。”

“爹和三哥?”杭明俊皱眉,见夏侯正南仍在看他,忙解释道,“爹确实身体不适在家休养。此番忽然前来……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出不出大事谁也不知道,但说不来又来了,总要有个说法。

夏侯正南点点头,告诉那门子:“请杭老爷和三公子去议事厅。”

议事厅是夏侯山庄正经接待客人的地方,这两天众人都聚集在北苑正厅,险些忘了,这里只是案发现场。

杭匪忽然拜访,必然有事,但这种事和聂双的案子不一样,并不是谁都有资格听的,所以众宾客识相地各回各房,至于夏侯正南说的那顿“酒席”,只能听天由命了。

春谨然跟着沧浪帮回到院子,裘天海一路上各种夸赞,裘洋则是各种白眼,白浪不发一言,待房门口分别,才说,别总强出头,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春谨然知道这是白浪在后怕,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回顾昨夜种种,但凡一个环节出了纰漏,他就甭想全身而退。这不光需要脑袋,也需要运气。

好在,都过去了。

春谨然站在窗口伸了个懒腰,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困意袭来,春谨然也不准备委屈自己,一头栽进床铺,睡了个香香甜甜的觉。

这一觉,就睡了整整一天,再睁眼时,已傍晚。

说是傍晚,但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乌云把天遮得就像黑夜。淅沥沥的雨滴从屋檐上落下,仿佛断了线的珠子,春谨然下床走到桌子那里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边喝一边看着窗外雨帘,不自觉就像起了雨夜客栈。

这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春谨然甩甩头,放下茶杯,准备去关窗,结果手刚碰到窗棂,一个黑影就从窗口冲了进来,要不是春谨然闪得及时,绝对要被撞个满怀!

“你……”春谨然脱口而出一个字后,才想起压低声音,“你来干嘛?”

已经站定的黑影看不出表情,但声音里满满的意外和懊恼:“这你也认得出来?”

春谨然不屑地看着他那身黑衣黑裤黑面罩黑眼圈:“我跟你说多少回了,只要看过的男人,就算蒙成粽子,我也认得出来。你怎么总不相信我。”

因为相信了,就想揍人。

裴宵衣懒得和他废话,就着蒙面开门见山:“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靳梨云在背后捣鬼?”

春谨然惊讶地睁大眼睛:“大裴你可以啊,都能想到这一层了?”

“少打马虎眼,我……我说你能不能先把窗户关上。”裴宵衣真服了这家伙了,半点小心谨慎没有,就这性格,这心思,活到二十都算长命百岁!

“你就谢谢我没关吧,不然你就只能破窗而入了,还能那么潇洒地来个前滚翻?”春谨然翻他个白眼,却仍过去把窗户关了个严实。

那厢裴宵衣已经寻了个最隐僻之处——床边。春谨然没辙,只好也走过去,与这位“万年谨慎”的兄弟并肩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