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只是差点。
迅速收回的九节鞭缠绕在棱角分明的手掌上,如果春谨然敢再动一下,下次身首异处的就是他自己。
春谨然似乎察觉到了危险,所以只是干嚎,并无其他动作。
裴宵衣看了一眼地上,确认那只是一把残破的扇子,遂抬眼,冷冽地看向对方:“暗器呢?”
春谨然被问得莫名其妙,都忘了嚎:“什么暗器?”
裴宵衣一副“我已经把你看透了”的表情:“你看似要扇扇子,实则是想对我施展暗器吧。”
春谨然看看裴宵衣,看看地上,又看看自己已经肿了的手指头,觉得自己过往二十五年的委屈加在一起都没有此时来得让人心酸。
裴宵衣见他不语,顿觉自己猜中,继续道:“想交手,我不会躲,但我自问没有什么仇家,所以我要知道你的来意。”
春谨然想哭:“明明都说了,我叫春谨然,二十五岁,尚未娶亲,略通琴棋书画,稍懂斧钺钩叉……是的在这一点上我撒了谎……”
啪!
又是一鞭子。
虽然这回没有抽到春谨然的身上,但执鞭者的不耐烦已然明晰:“我问的是来意,不是来历。虽然你确实来历不明。”
“你我萍水相逢,能有什么来意!”春谨然也有些恼了,“不过就是看你长……咳,面善,故而前来谈谈天,喝喝酒,赏赏雨,论论道。虽说行走江湖,防人之心不可有,但兄台的防人之心会不会太重了一些?”
裴宵衣眯起眼,仿佛在思忖话中的真假:“我抵达客栈时已夜深,你却仍在独自喝酒,难道不奇怪?”
春谨然:“我在等人啊!”
裴宵衣:“那为何现在不等了,反而找上我?”
春谨然:“……既然你步步紧逼,我只能实话实说。”
裴宵衣:“洗耳恭听。”
春谨然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不远处隐约传来男女的欢笑声,不知道是哪里的璧人在春风一度。烛台放得似乎有些近,烤得他脸发热:“人啊,生于尘世,总有一些喜爱的事物。有人喜欢四书五经,有人喜欢花鸟鱼虫,有人喜欢舞文弄墨,有人喜欢刀枪棍棒……”
裴宵衣:“如果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选择抽第三鞭。”
“别别别,马上来了!”
这不仅是个戒备心极强的美男子,还是一个很没有耐心的美男子!
“在下不才,上述情趣均不喜爱,偏好与江湖好男儿谈天论地把酒言欢,又恰巧会点轻功,擅长夜行,所以……”
“所以今日你只是恰巧看到我,又恰巧觉得我是江湖好男儿,于是趁夜冒雨溜窗,准备与我谈经论道。”裴宵衣帮他补完。
“然也。”春谨然长舒一口气,以为自己终于说通了……
啪!
第三鞭!
这一下切切实实抽到了春谨然的胸口,只见衣襟崩裂,胸前赫然泛起一道鞭痕。
“我说的都是实话!”
第四鞭!
“没有人要害你啊!”
第五鞭!
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只见春谨然运足内力,脚下生风,准确闪过裴宵衣的第六鞭,然后一个跟头翻到窗前——说不通,我跑还不行吗!
所以说,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了你一张绝世容颜,就不会再给你脑子,但为了保你周全,有时也会多送一颗被害妄想的心。
无声叹息间,春谨然已经踏上窗台,虽然身后美人兄的鞭梢紧追不舍,但论轻功,他还是有自信……
咣当!
什么东西从眼前落下。
啪!
鞭子结结实实抽在春谨然的后背上,但他愣在那里,仿佛被人封了穴道,觉不出疼。
裴宵衣也察觉到不寻常,收回九节鞭,迟疑着是否要上前查看。
下个瞬间春谨然忽然飞出窗口,裴宵衣下意识追上,只见对方没有往远处逃,反而是落到窗下的庭院之中。也正是跟了上来,裴宵衣才明白春谨然为何会这般异样。
一个突然坠落的姑娘,衣衫不整,鲜血淋漓。
雨还在下,似比之前更大了。
但春谨然再顾不得这些。他小心翼翼地将姑娘抱起来,想先回到客栈里面再作打算,却在下一刻,定住。
雨声很大,但在习武者耳中,再大,也盖不住一个人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