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和玉引待在一起的和婧感觉格外明显。平日里,父王如果来找母妃,二人总是坐在一起说话。如是偶尔各干各的,也会时不时问对方一句要不要茶?要不要点心?要不要歇一会儿?
可是今天,他们一句话都不说。父王坐在船舷上看他们玩,好像入了定;母妃在船舱里拿着本佛经坐在不远处,也像入了定。
和婧就担心了起来。
她特别怕看到他们吵架,她记得很久以前,父王和她的亲母妃就大吵过一架。具体是如何吵的她不记得了,只记得奶娘立刻将她抱了出去,然后,从第二天开始,她就再也没见过母妃。
所以,后来她虽然不太喜欢何母妃怕这怕那,有时候也很庆幸她是这样。因为她这样,父王就永远不会跟她吵架——和婧好几次都看见父王面色阴沉,但何母妃一谢罪,他就忍住不发火了。
而现在的这位嫡母妃她也喜欢,甚至觉得她比何母妃还要好些,很不想她出事。
和婧便压声招呼阿礼:“阿礼阿礼,过来!”
正趴在船边看锦鲤的阿礼见姐姐一脸神秘兮兮,立刻跑了过去。
和婧指指玉引,跟他说:“母妃不高兴,你去哄她高兴好吗?我去劝父王。”
“咦?”并没有察觉到玉引不高兴的阿礼歪头看了看,犹豫着点头答应了,“好……”
两个孩子分别跑向二人。船舱里,正为昨晚的事脸上一阵红一阵热的玉引,忽见一盘点心被举到了面前。
她抽神一看才注意到阿礼,忙把那碟点心接过来,放在手边的桌上,伸手摸摸他的头:“谢谢阿礼,去跟姐姐玩吧。”
阿礼明眸望着她,走近了两步:“母妃别生气!”
“……啊?”她怔怔,“母妃没生气啊?”
阿礼小手往外一指:“姐姐说母妃生气了!母妃为什么生气?”
另一边,孟君淮正发着呆,忽觉腿上一沉。定睛一瞧,和婧已经爬上来坐稳了。
然后和婧作势一咳,清了嗓子,抬头问他:“父王,母妃怎么惹您不高兴了?”
“……什么?”孟君淮不解,看看船舱里又看向她,“你母妃没惹我不高兴啊?”
和婧一歪头,丫髻上钗子的流苏碰得叮铃叮铃的:“那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
“嗯……”孟君淮不知道怎么解释,知道和婧最怕他生气,就说,“是父王惹你母妃不高兴了。”
“这样吗?”和婧眼睛一亮,有点惊讶,眼睛乌溜溜的一转,又问,“那是父王做错了事情?”
孟君淮心里呐喊并不是!是她先动手的!
面上很沉肃地一点头:“是。”
和婧就严肃起来:“那,父王去跟母妃道歉好不好?”
不是啊孩子……不是这么回事……
孟君淮后悔了,真想跟她说其实我们谁都没生气,就是有点尴尬,需要各自缓缓。可这话即便说了……他也没法跟和婧解释为什么尴尬。
他四下看看,想伸手拿颗话梅堵和婧的嘴,船舱里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阿礼推着玉引往外走:“母妃不生气!我带母妃看由!”
孟君淮:“……”
阿礼两岁多,说话已经说得挺利索的了。就是有那么几个字和死结一样,总也说不对,“鱼”就是其中之一。
接着他就看到玉引被阿礼推了出来,目光不经意地往他这边扫了一眼,就红着脸避开,背对着他和阿礼一起“看由”。
孟君淮看着她的背影发愣,和婧抱着他的胳膊给他打气:“父王去嘛,母妃会原谅父王的!”
……这算什么事儿!!!
孟君淮一弹和婧的额头,心说你个小操心鬼!
孩子们往里一掺合真难办啊!他们想各自清静清静都不行,非得扛住尴尬“握手言和”给他们看?
孟君淮又看了那个清淡的背影一会儿,微眯着眼舒了口气,拍拍和婧:“去,带你弟弟上楼待着,父王跟你母妃道歉。”
和婧噘嘴,适当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信任:“为什么要我们上楼?”
“大人间有些话不方便让你们听。”他抱起和婧放到地上,和婧踟蹰了一下,便依言跑去喊阿礼。
玉引趴在船边,正尽量专注地听阿礼数“一条由两条由三条由”,忽闻身后有人贼兮兮地喊了两声“阿礼”,然后阿礼扔下她就跑了。
她转过身一看,孟君淮正大步流星地往这边走来。
晌午正明亮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她逆着光看他,只觉他被扩成了一个黑影,怎么看都看不清神色。
她想躲也没处躲,旁边直接就是船舱,没有过道可走。唯一的道就他正迎面走来的这条。
玉引只好低着头“束手就擒”。
“嗯……”他在她面前停住脚,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又舒了口气,“和婧说你不高兴了。”
玉引:“哦……”
孟君淮有些别扭地看看天:“我跟她说是我惹你的,她逼我来道歉。”
玉引心弦稍稍一松,心道原来是为了哄孩子。这样好,这样就不用提什么令人尴尬的话题了。
可他突然伸手揽在她腰上,语气一下子沉肃起来:“我的错,娘子恕罪。”
“……”玉引抬眼扫见二层的窗纸后两个小小的人影晃动,赶紧反手推他,“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