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君淮进屋后一抬眼,就见玉引歪在榻上闭着眼叹气。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止了旁人的礼,又挥手让他们都退出去,站在榻边看会儿,她又长叹出一声来。
小尼姑唉声叹气,这是哪句佛经没琢磨明白?
他揶揄着抱臂站了会儿,见她仍不睁眼,蹲下身道:“在宴上就魂不守舍,有什么难事说来听听?”
“……!”谢玉引蓦地惊坐起身,目光一定才见他近在咫尺。
下一瞬,二人一坐一蹲,大眼瞪小眼。
孟君淮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谢玉引僵了须臾:“没什么……难事。”
她想还是先不提和婧的事了,怎么说都感觉跟告黑状一样。
结果他衔着笑问:“我听说和婧今日在你这里闹了一场,生她的气了?”
玉引望着他的笑容一怔,那抹笑却随即淡去,他偏过头吩咐道:“去叫和婧来。”
他万没想到和婧会做出这样没规没矩的事来。郭氏走后,他才挑了几个妾室里最端和温婉的何氏做侧妃——此前他是并不喜欢何氏的,选她,只是因为觉得她的性子能将和婧也教好。
谢玉引怔怔然,对此只得闭口不言。杨恩禄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片刻工夫后,听上去有点杂乱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谢玉引抬眸看过去,和婧被杨恩禄迫着不情不愿地走在前面,看见孟君淮,她低着头走过去,闷闷地道了声:“父王……”
“惯得你没规矩了。去跟你母妃道歉。”孟君淮平淡地说了两句话,谢玉引便见和婧双肩一搐。
玉引等了等,却不见和婧挪动半步。她就低着头束手站在那儿,看起来一副任人宰割但不肯认错的样子。
“和婧!”击案声一响。
和婧惊得直往后一退,谢玉引眼看着她眸中倏然多了惊恐。
孟君淮蹙眉沉了口气:“你今日若不道歉,父王明日就从宫里选个嬷嬷来教你规矩。”
“……殿下!”谢玉引终于忍不住喝止了他。
他教训和婧不要紧,这样语出威胁、让和婧心生恐惧就过头了。她虽然家里的时间不长,但也很清楚二叔家的孩子个个和他不亲,就是因为这“严父”严过了头。
母亲为此还同她感慨过,说小孩子一不能骗、二不能吓,因这两样生下的隔阂,日后是最难抚平的。
她几步上前蹲身揽住和婧,向孟君淮道:“家事罢了,殿下别这样吓她。”
和婧下意识地想从这个“陌生的母妃”怀里挣出来,听见这句话却突然一股委屈,忍了半天的眼泪一下子就忍不住了,死咬着嘴唇还是发出一声“呜——”。
“和婧不哭。”谢玉引转过她的身子,抬手给她抹眼泪,“没事,乖,今日的事再不提了。”
她顿住声想了想,也没有过分去随和婧的意,只说:“你日后听你父王和何母妃的话就好,今天的事过去了。”
“王妃。”孟君淮额上青筋一跳,尽力缓和地提醒她,“现在不是你‘一心向善’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很没正经的注释】
1文里提到的“便宜坊”第一个字念bian(四声),卖焖炉烤鸭的,始于明朝……不过明朝时的味道和现在一不一样就不造了,拎过来打个酱油而已不要在意那么多→_→
[友情提示:老实说,个人觉得比全国文明的全聚德好吃……如果哪位菇凉来北京旅游想吃烤鸭,可以考虑一下这家~]
2开水白菜到底是什么做法就不科普了吧……看过《御膳房的小娘子》的菇凉都知道……
没看过的不知道也罢……大晚上的细说这个就太没人性了……躺地……
☆、同榻
谢玉引听言下意识地一瞪孟君淮,他却没在看她。
孟君淮平心静气:“和婧,过来。”
和婧被玉引半揽着,原就在本能地挣扎,听言不及多想就挣得更用力了些,从玉引怀里脱出去,回到孟君淮跟前,抽噎着不吭声。
孟君淮厉色不改:“我再说一次,你今天必须道歉,这责任你要自己担。”
“……殿下!”谢玉引又想制止,反被他一喝:“此事不用王妃插手!”
玉引蓦地噎住,看看孟君淮又看看和婧,仍是狠不下心冷眼旁观。
——她诚也知道绝对不能太惯着孩子,可眼下这情状,和婧抹眼泪的小手还肿着呢。由着孟君淮这样“一管到底”,也未必好。
她并不觉得被这么个严父教大的小孩能有多不懂事,和婧现在这样犟着,倒更像是小孩子特有的执拗。
小孩子在某些时候会特别的“爱面子”,越说她她就越觉得自己低头是丢人的事——这种事情她是经历过的!刚到华灵庵的时候,嘴巴馋肉,就趁一个卖肉脯的老板娘来进香的时候买肉吃。老板娘看是个小孩子又还留着发,给了她肉脯也没收钱。
她还“好心”分给别的小比丘尼吃呢!结果当然是被尼师抓到。
当时尼师问是不是她给的,她说什么也不肯承认。
其实,她不懂自己错了吗?她当然懂,只是当时那么多小伙伴看着,要认错也抹不开面子呀!
玉引觉得和婧现在大概就是这种心情。何侧妃教训她一顿不要紧,可孟君淮当着她这个她不喜欢的嫡母的面让她认错,她小脾气一上来才不乐意了。
孟君淮如果非逼着她低头,或许算不上错,但和婧伤心难过是必然的——她不喜欢这个母妃!可父王居然向着这个母妃!
——更要觉得这个母妃讨厌了!
谢玉引想到这儿,再看看眼前的僵持,也不管孟君淮如何想了,心一横,抱起和婧便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