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的,大当家的,山下来了只肥羊。”这个叫猴子的喽罗满脸兴奋地来报。
凤凰山土匪大当家向云天顿时来了精神,“快说说。”天寒地冻的,再加上西凉叩边,一连三个月别说商队了,连个过路的人影子都少见,再不开张都要坐吃山空了。
猴子赶忙说道:“这是个富家少爷,年岁不大,小的瞧着也就十四五岁吧,身边就带了两个仆从。这个少爷是个逃家的,小的跟了他们一路,据听说是因为不满家中订下的婚事,又听说西疆起了战事,脑子一热便跑西疆来投军,想着要挣个军功让家里人另眼相看。啧啧,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就那小子细皮嫩肉弱鸡仔似的小身板,还敢肖想军功,不被西凉兵一刀砍了才怪呢。”
猴子无比鄙夷,他跟了这主仆三人一路,可把那富家少爷养优处尊的做派瞧了个清楚。这荒郊野外的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面对着仆从递过去的白面馒头,那少爷只咬了一口就吐出来了,非嚷嚷着要吃水晶糕。他虽不知道啥是水晶糕,但光听名字就够他流口水的了。
“大当家的,您是没看见,那小子一身绫罗绸缎,光是腰上挂着的那块玉佩就能值这个数。”猴子伸手比了一个数字,“还有束发的那玉簪子,手上的扳指,仆从还背了一个大包袱,估计里面装了不少银子。”
“当真?”大当家的眼睛又亮了三分,光是玉佩就值八百两银子,就算包袱里没有值钱的东西,也值得了。
猴子一拍大腿道:“大当家还不相信俺猴子的眼光吗?小的何时看走过眼?”
“那倒也是。”大当家对猴子的眼光还是很相信的,没上山之前这猴子是当铺的供奉,眼睛可毒了。“肥羊现在走到哪了?”
猴子沉吟了一下道:“估摸着现在快到咱们山下了。”实在是那富家少爷太会折腾,没走上半里就吵着要歇息,一歇就是两刻钟,还嫌七嫌八的嚷嚷着让仆从背他。奶奶个熊的可真会享受,若他是仆从早扔下那少爷卷了银子跑路了。
“成,你赶紧带人去吧,多带两个人下山。”大当家的交代着,他估摸着这两个仆从是会武的,不然也不能护着那少爷走到这里。
猴子带了七八个人下了山,躲在隐蔽处往路上看,嘿,可巧了,之前的那主仆三人正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歇息呢。
那穿着华丽的富家少爷便吃着肉干便数落跪在地上给他捏脚的仆从,“你没吃饭啊,这么点劲顶什么用?哎呦呦,你这么大劲干什么?想把少爷我捏死?真是个没用的,连捏脚都不会,早知道我就带二狗子了,滚一边去吧。”脚一蹬就把跪着的仆从踢到了一边去。
这个仆从看上去十一二岁的样子,挨了少爷一脚也不恼,还嘿嘿傻笑,一看就是个脑子不大灵光的。
接着他又开始嫌弃另一个仆从,“少爷我带了那么多的银子你就给我吃这个?这也叫肉干?一股子腥臊味,还硬得跟石头似的,你是想把少爷我的牙齿崩掉是吧?你说少爷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呢?满府伶俐的奴才我咋就挑了你们两个?气煞我也。”
“少爷啊,咱有银子是归有银子,可这荒郊野岭的,奴才上哪给您寻吃食去?求少爷您就将就一下吧。”仆从苦着脸哀求着,“少爷啊,咱回吧!老爷和夫人现在指不定多着急呢,听说西凉兵可凶了,军功哪是那么好挣的,咱回吧?”
“放屁!”富家少爷顿时怒了,抬手就给了这个仆从一巴掌,“西凉兵再厉害,你家少爷我也是打小文韬武略地学着的,还怕区区西凉兵?爹娘成天管东管西烦死个人了,还想把刘家那个母老虎说给我,门都没有!”
猴子和他带来的人看到这一幕都睁大了眼睛,我的娘来,这谁家的少爷?咋那么傻缺呢?就他那样连走个路都要别人捏脚的还好意思说文韬武略?他要文韬武略老子都天神下凡了。
风中传来肉干的香味,几个人忍不住地咽了咽口水,那被富家少爷嫌弃的腌臜肉干,在他们的眼里可是难得的美味了。娘的,今冬收成不好,他们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猴子几人眉眼一示意,这么一只大肥羊,可不能放过了。
面对着突然冲出来土匪,仆从可吓坏了,上前就要把自家少爷护在身后。谁知这少爷不仅不害怕,还一脸的兴奋,“哎呀呀哪里来的毛贼,吃小爷我一拳。”他挥舞着拳头就冲了过去。
几个土匪看这少爷跟看傻子似的,目光里充满了怜悯。
“哎呦呦,疼啊!”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那富家少爷拳头还没挥出去就被猴子抓住胳膊一拉一拧,跟拎个小鸡仔似的拎在了手中。
“少爷!”仆从惊慌失色,想打却又顾忌着少爷在人家手中。
“哎呦,哎呦,疼死小爷了,你们这些死毛贼快放了小爷,不然——啊——”狠话还没放出来,猴子一用力,富家少爷抖着身子惨叫。
别的土匪早就奔上来把富家少爷身上的玉佩扳指等值钱的饰物摘了下来,把仆从怀里的包袱也抢了过来,目光还在他暖和华丽的锦袍上打转,似乎下一刻就要把他削个精光。
富家少爷一瞧不好,这是要命的节奏啊!赶紧直着嗓子嚷道:“你们不就是要银子吗?小爷家中就是不缺银子,你们不要杀我,我爹会给你们送一大笔银子的,我是家中的独子,我爹一定会救我的。”
几个土匪顿时乐了,独子?独子好呀!他们最喜欢独子了。这小子还真挺上道的。看这他的穿戴和包袱里的千把两银票,家中定是巨富,绑票这种事他们又不是没做过?走,走,带山上去。
猴子带着打劫收获去见大当家了,“大当家的,那小子就是个傻缺,都成了咱们案板上的肉了还敢嚷嚷,小的直接就把他扔柴房去了,让他醒醒脑子就知道咱们的厉害了。”
大当家向云天看到银票也十分高兴,拿过其中一块约三两的碎银子扔给猴子,夸奖道:“干得不错。”停了停又道:“那小子可说家住哪里?派两个人去他家中送信,嗯,他是独子是吧?怎么也得值个三五万两银子吧?”
猴子接过银子心中乐开了花,再一听能得这么多银子,眼睛都直了,“好,好,小的这就去安排。”
大当家却叫住了他,“给那小子安排间房子,别搁在柴房了,这可是个活宝贝,出了啥闪失可就不值钱了。”
猴子一想,也是啊!那小子细皮嫩肉的,指不定一场风寒就能要了他的小命,人若是死了可就换不来银子了。“还是大当家的您思虑周全。”他小小地拍了大当家一记马屁。
被从柴房换到厢房的富家少爷仍是一脸嫌弃,满嘴的不满,“这床这么硬,我怎么睡得着?还有这茶,呸呸呸,这叫哪是茶叶?干树叶子吧。哎呦呦,这椅子咋这么凉,垫子呢?咋就不知道放个垫子?你们大当家的呢?我要见他,我不要住这里。”
“少爷,少爷。”他的两个仆从垮着脸都快要哭了,摊上个这么不识时务的主子怎么破?
猴子脸上带着鄙夷,“你就消停点吧,但愿你爹真的看重你,否则,哼哼!”肉票就要有肉票的样子,还想见他们大当家的,做什么美梦呢!
猴子转身出去了,屋里的三人对视一眼,富家少爷继续骂骂咧咧嫌弃这个那个,直到脚步声走远才停下来。
年纪小些的仆从悄悄地趴在门缝朝外看,见没人才回转身点点头,三人齐齐出了一口气。终于混山上来了。
没错,这三人便是少年兵乔装打扮的,傻缺傻缺的富家少爷自然就是方忠礼了,边城虽条件差了些,但他爹是将军啊,他在家里又是老小,演个嚣张跋扈又不知世事的少爷还是挺容易的。
两个仆从,一个是李智,另一个叫小伍。李智本就是贫家孩子,演个会点武艺的仆从倒也不会惹人怀疑。小伍则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别看他长着一脸憨相,其实可机灵了。
方忠礼对着两人一点头,然后守在院门口的两个土匪就听到房里发出一声巨响,随后两个仆从哭丧着脸出来了,小的那个还用手捂着头,一看就是挨了打?
见土匪看过来,李智苦着脸道:“我家少爷说心烦,让我俩滚!”
两个土匪对看一眼,心生同情,摊上这么个主子还不如他们做土匪自在呢。
于是不到半个时辰,凤凰山上的土匪都知道山上绑来个傻缺傻缺的少爷,那少爷身边的仆从可可怜了,大冷天还被撵到外边吃风。
怜贫惜弱是人之常理,土匪也不例外。所以他们看到可怜兮兮无处可去瞎转悠的两人也不作为难。
李智和小伍看似瞎转悠,实则可用心啦,很快便把山上的防御和暗哨摸了个七七八八。
晚上,因为白天才干了这么一票,土匪们心中非常高兴,加之下午又在山里打了些猎物,他们便在场地上升起火堆烤起肉来。一边喝酒一边吃肉,说着笑着划着酒拳。
不知是酒太烈还是咋的,场地上的土匪一个个迷困起来,身形晃了晃便倒在地上睡着了,倒下去的前一刻还在想:今晚的酒真他妈的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