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能厚此薄彼,因为它而忘记我啊。”
她踮了脚尖,凑到他耳边:“我也是你取乐的玩具嘛,少爷。”
这是他不久前亲口说出的话。
裴渡像只炸毛的猫,绯红蔓延到耳朵尖:“谢、谢小姐!”
谢镜辞还是笑:“不用谢。”
*
谢镜辞与裴渡来到山崖边,正是景观最为绚丽的时候。
此地偏僻,少有人烟,复苏的灵力自四面八方而来,向东海聚拢。灵力散发的微光好似星点,连缀成条条细线,有如星河倒灌,顺着风的方向缓缓前行,汇入海潮之中。
天与山与水,仿佛成了彼此倒映的错综镜面,分不清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唯有白芒如故,充斥天地之间。
“不赖吧?”
顾明昭很是满意:“这座山视野开阔,最适合观赏此番景象。”
他说着咧嘴笑笑:“等蛊师的事儿结束了,我再带你们去别的地方逛逛。东海特别有趣,我是老熟客了――韩姑娘,你也来吗?”
她之前准确道出了景观来临的时间,顾明昭对此颇有疑惑,然而出言询问,对方只说是在凌水村时偶有听闻。
少女本是沉默不语,闻言轻抬了眼,又迅速低头。
她动作很快,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小瓷瓶,伸出手,竟是要递给顾明昭的意思。
“除虫的药,除草的药,让花迅速生长的药,治病的药。”
她仍把手指藏在袖口中,小心翼翼不露出来,咬了咬下唇:“……给人治病的药,你可以用,不要给花。”
顾明昭头一回听她说这么多话,受宠若惊:“给我的?”
韩姑娘点头。
“谢谢谢谢!我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时常生病,尤其那株牡丹,我一直很头疼来着。”
他欢欢喜喜接下:“韩姑娘,我没什么可以作为报答的谢礼,等明日的时候,送你一些花吧。”
对方不置可否,只是低低应声:“那株牡丹花……的确挺娇贵。”
“不过它很漂亮啊!那是我院子里最好看的花。”
顾明昭笑道:“不瞒你说,花种子是某天莫名其妙出现在我门口的,许是仙人赐福,我将它种下以后,运气果然好了许多――在那之前,我还以为自己太没用,被好运嫌弃了。”
她听罢一顿,破天荒抬起视线,与他四目相对:“顾公子……很好,有用。我一生少有这样开心的时候,全因为有你。”
韩姑娘是真的很不会说话。
她言语笨拙,说着耳廓隐隐发红,顺势低下头去:“时候不早,我该告辞了。各位保重。”
顾明昭以水风上仙的身份作为担保,亲口坦言在她身上感应不到邪气,倘若强行扣押,他们反倒成了不讲道理的那一方。
韩姑娘走时神色如常,孟小汀左思右想想不通,盯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瞧:“如果她不是蛊师,那为何要来到此地?我们又如何才能找到幕后真凶?”
“虽然很可能作废,但我有个办法。”
顾明昭靠在一棵树干上,神色微凝:“假如温知澜真是白家的女婿,按照蛊术世家一脉相承的传统,会在他体内种入名为‘一线牵’的蛊毒,与白家人血脉相连。只要找到当初那位幸存者,取其一滴血液,再以蛊虫作引,或许能找到他的行踪。”
然而天地之大,要找一个同他们毫无干系、行踪不明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更何况这种蛊术对距离有所限制,一旦温知澜达成目的、离开凌水村,哪怕他们当真找到了白家后代,隔着天涯海角的距离,蛊虫也没办法互相感应。
谢镜辞却是一愣。
凌水村神秘蛊师的现身。
韩姑娘自命案发生,便孤身来到村落,一直住在客栈之中。
一线牵,春分,温知澜――
她兀地出声:“小汀,你知道当年那位幸存下来的白家人是谁吗?”
孟小汀亦是心有所感,挺直脊背:“我找找!”
她的储物袋里装了不知多少八卦秘闻,一一搜寻之下,扒拉出了如山的纸堆。
“我看看,五年之前,白家亡故五十六人,唯一活下来的,是年方十三的二小姐――”
她语气一顿:“白寒。”
白寒。
裴渡蹙眉:“韩姑娘?”
顾明昭神色更糟。
“五年前,十三岁的女孩――”
他终于敛去笑意,涣散的记忆回笼:“我好像见过。”
*
时值春分,万物复苏,蛊虫亦是如此。
身着白衣的少女神色淡漠,手腕被划破一道狰狞血口。血水止不住往下淌动,她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漠然凝视着血滴成型,宛如丝线,将她引向海边的破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