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对这句话做出回应。
在此之前,没有谁当真相信谢镜辞的话。他们带着怀疑与怒气而来,然而真真切切见到眼前景象,却不由瞬间红了眼眶。
那是被他们憎恨了整整五十年的付潮生。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他本应背叛芜城,独自前往外界潇洒,可是付潮生……为何会死在这种地方。
他又……怎能死在这种地方。
“五十年来,你们以为的‘叛徒’,其实一直都在这儿。”
谢镜辞垂眸而立,末了望向一动不动的金武真,尾音携了点讽刺的味道:“怎么样,这算是证据了吗?”
金武真已是面无血色。
他以为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丫头,唯一拿得出手的底牌,只有他手臂上难以抹去的狰狞烧伤。这算不上实质性证据,只要付潮生不被找到,金武真就能把罪责全推给他。
只有他知道,死人不会讲话,更不可能反驳。
但她怎么可能会找到付潮生的遗体?江屠曾信誓旦旦告诉过他,那地方绝对隐蔽,不会被任何人猜到――
这怎么可能?!
“江屠在决斗中用了下作手段,强行破开城墙,引魔气入城。”
谢镜辞声调不高,却无比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边:“以付潮生的修为,自然不会忌惮魔气,但他还是舍弃反抗,以身为墙,用灵力填补了结界――你们难道不明白,他是为了谁吗?”
须臾沉寂之后,拿着火折子的女人终于没能忍住,浑身脱力跪倒在地,掩面痛哭。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那样明了,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付潮生能在魔气侵袭中逃过一劫,可城中孱弱的百姓,他们不行。一旦触及太过浓郁的气息,无异于摄入见血封喉的毒药。
是付潮生舍命救了他们。
然而何其讽刺,在这么漫长的时光里,他们居然听信谗言,将救命恩人视为十恶不赦的罪人,对他极尽所能地羞辱责骂。
……他们都干了些什么?
“不……不是我的错!”
金武真被谢镜辞打得头破血流,眼看大势已去,颤着声音剧烈发抖,试图为自己谋得一条生路:“全怪江屠……都是他逼我的!我也不想这样啊!”
谢镜辞灵力下放,重重击打在他胸口。
她不想听到这厮刺耳难听的声音。
“不是你的错?”
之前声称温妙柔“被迷心窍”的青年青筋暴起,一拳打在他脸上,瞪着通红双眼,哑声怒喝:“付潮生救你于火海,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
“你们敢对付我,江城主不会放过你们!”
这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眼看暴怒的男男女女一步步逼近,金武真明白自己无处可逃,干脆破罐子破摔,声嘶力竭地怒吼:“暴民,暴民!只要放了我,我还能替你们美言几句――至于那个拿刀的,你是从外界来的对不对?可别忘了,江城主能随意出入鬼域,就算鬼门被打开,你也跑不掉!”
话音刚落,又被人猛地踹了一脚:“放了你,你把我们当成什么玩意?你是江屠的狗,我们不是!”
芜城里的人们并非善恶不分,之前是受了谎言蒙蔽混淆黑白,如今真相大白,新仇旧怨一并迸发,毫无疑问,会全部奉还在金武真身上。
他鼻青脸肿,又流了鼻血,看上去像个滑稽的小丑。
谢镜辞倒也不恼,与他相比,语气轻柔得如同一片雪花:“你似乎还没明白一些事情。”
这人的脸实在叫人恶心,她说着挪开视线,尽量不让视觉冲击影响自己心情。
“第一,对于江屠而言,你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工具。俗话说法不责众,他难道还真能因为一个你,把全城百姓给屠了?真当自己是祸国殃民的妖妃呢?别做梦了大叔。”
她眼里尽是厌弃,嘴角恶劣一勾:“江屠也要面子啊,他要是知道五十年前的恶心事儿败露,若想挽回民意,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金武真浑身一抽,露出无法遮掩的恐惧之色。
“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把你这个叛徒推出去当挡箭牌,吸引足够多的民愤啊。”
谢镜辞发出一道低不可闻的浅笑:“江屠巴不得你死,还看不出来吗?”
“不……不是,不是这样,不会这样!”
他并非傻子,在高位坐了这么多年,自然能明白不少隐晦的人情世故。
虽然不想承认,但金武真明白,这姑娘说的话句句不假,无论落在百姓亦或江屠手上,等待他的,都只有死路一条。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应该……本不应该如此的。他舍弃尊严,出卖唯一的朋友,辛辛苦苦伪装了这么多年――
为什么会是这种结局?
“第二,你说江屠离开鬼域,去外界追杀我?”
谢镜辞一偏脑袋:“江屠什么修为,元婴五重六重还是七重?我爹娘伯伯婶婶还有几位兄长姐姐都是化神――他拿什么打,头吗?”
金武真如遇雷击,呆呆傻傻看着她。
“修真界可是比鬼域大得多,而恰巧,我们这种没有良心的黑心家族最爱报团。”
她还是笑:“他要是敢来,我能让他好好体验一把,什么叫‘强龙压死外来蛇’。”
这人真是又狂又狠,还贼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