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1 / 2)

像是一场让他欣喜若狂的美梦,忽然就断了,难过的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而对于包括谢镜辞在内的其他所有人来说,这桩被他放在心口视若珍宝的婚约,都是无足轻重。

“在下指骨已断,无法下笔。”

这段话说得艰难,他始终垂着头不去看她,右腿微微一动,将暴露在外的皮肤藏进衣衫里头:“退婚书上……只能按指画押。”

这个动作虽然微小,在四下寂静的夜色里,布料间的摩擦还是发出窸窸窣窣的响音。

谢镜辞听见声音,斜着眼飞快一瞟,在明白他的意图后抿了唇,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

这真不能怪她。裴渡向来肃肃如松下风,一副高不可攀的正经模样,和这种委委屈屈羞羞怯怯的小动作完全不沾边。

原来裴小少爷也会因为露了腿,而觉得不好意思。

裴渡意识到她在笑他。

这笑声仿佛带了灼热温度,烙在耳朵上,惹出难忍的烫与涩。

他不愿在倾慕的姑娘眼里,变成一出遭人嫌弃的笑话。

他不敢抬头,心脏狂跳如鼓擂,面上却未表露分毫,恍惚之间,听见谢镜辞的声音:“喂,裴渡。”

仍是同往常那样懒洋洋的语气,张扬得毫无道理。

裴渡五脏六腑都受了伤,每发出一个字,胸腔都痛苦得有如撕裂。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应了一声:“嗯。”

云京谢家,与他隔了天堑之距,今夜一别,恐怕再也无法与谢小姐相见。

能同她多说上几句话,那也是好的。

纤细的影子更近了一些。

在蔓延的血雾里,裴渡闻见姑娘身上的檀香。

他紧张得不知所措,谢镜辞却问得慢条斯理,恍若置身事外,悠悠对他说:“你想要的,难道只有一张退婚书?”

裴渡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不等他抬头,便听她继续道:“比如——”

对话到此戛然而止。

谢镜辞的神色原本好似刀刃出鞘,美艳且攻击性十足,可不知为何,忽然出现了半晌的凝滞。

在突如其来的寂静里,谢镜辞听见系统发出的叮咚一响。

她连台词都想好了,例如复仇、名誉、狂扁垃圾人,又酷又燃,绝对能得到裴渡的狂热崇拜。

但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自己要完。

“不行。”

系统给出的台词在脑袋里晃来晃去,求生欲迫使她严词拒绝:“不行不行,这种台词绝对不行——能换一个正常点的剧本吗?”

系统很是无奈:[你觉得我能左右世界线的变动吗?早死早超生,你就安心去吧。]

谢镜辞:呵。

谢小姐的怔忪来得莫名其妙。

裴渡没来得及出言询问,忽然见她往前倾了一些,毫无征兆地伸出手。

世家小姐的手经过精心护养,不似他生有粗糙茧子。

那只手来得突然,径直落在他喉结之上,缓缓拂去剑伤淌下的血迹。指尖柔软,冰凉得不像话,像丝绸或棉花。

好不容易平复的思绪顿时乱作一团。

脖颈之间最是敏锐,裴渡未曾被人触碰过这种地方,只觉头脑发热,仓促出声:“谢小姐——”

他开口说话,那块喉结便也随之上下移动,谢镜辞似是得了乐趣,指尖用力,将它按住。

温柔的、恶作剧一样的禁锢。

裴渡彻底不敢动了。

“比如……”

月光绮丽,映亮她琥珀色的眼瞳,红唇不点而赤,轻轻张合。他跟前虽是求仙问道的仙子,如今乍一看去,却更像摄魂夺魄的女妖。

心脏在沉甸甸地跳动。

裴渡疑心着这究竟是不是一场濒死前的梦。

就算是在梦里,他仍然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见她眉眼弯弯扬了嘴角,眼底噙着笑。

那是他已经不敢奢求的、藏在心底喜欢了许多年的姑娘。

月亮,熏香,将他浑然笼罩的身影,缭绕于鼻尖的温热呼吸,一切都是飘渺虚妄,宛如由糖浆构筑的泥沼,叫他心甘情愿沦陷其间。

伴随着陡然加剧的心跳,谢镜辞的嗓音悠然响起,如同一瞬星火,把他本就泛红的耳廓烫得几欲滴血。

按在喉结上的指尖轻轻一勾,有点疼,更多的是痒。

她看着裴渡的眼睛,语带笑意,尾音沉沉下压,化作若有似无的呢喃气音:“郎君,镜辞可是比那糕点……更美味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