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潜冷汗一层层的炸起,整个身体像是从冷水里浸泡,内里却有燥得难受,又闷又晕。
“起来,把药喝了。”
熟悉的声线炸得他太阳穴边的青筋一跳,茫然的睁开眼,晕眩的感觉这才后知后觉蔓延了全身。
外头的天已经黑了,月光洒进窗户,勾勒出床边男人的肩侧,眼里落了光。
何彭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里捏着杯子,手指关节分明,杯子里是深褐色的药水。
陆潜张了张嘴,却发现发不出声音,心底的酸意一阵阵泛上来,让他鼻子发酸,喉咙发紧。
“起来。”何彭皱着眉,又说了一遍。
“……起不来了。”陆潜望着再熟悉不过却也再陌生不过的男人,心尖上的委屈快将他淹没,声线都带上哽咽,“头晕,没力气。”
何彭看了他一会儿,既而叹了口气,把杯子放在一旁的柜子上,手伸进被子环过陆潜的手臂让他坐起来,而后坐在床边,把杯子再次递过去吧:“快喝了。”
陆潜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只一口就让他皱起眉,他向来不喜欢苦味的东西,他别过头:“太苦了,不想喝。”
从小到大,陆潜都算得上是娇生惯养的,家庭条件优越,又从小被何彭照顾得很好,如今事业上也可以算一帆风顺。
这样的人生,让他怎么习惯苦味。
活了这二十几年,陆潜尝过最苦的就是一件东西就是何彭了,在少年的心口剜下一道口子。
何彭也没生气,以前陆潜生病不爱吃药也是常有的,只是那时候毕竟不用拍戏,一些小感冒小低烧,不吃药隔几天也能痊愈,有时候何彭就随他去了。
只是现在不行,拍戏不少动作戏,只怕越拖越严重。
何彭掏了掏口袋,从外套内侧夹层翻出一颗奶糖,不知道放了多久撕开时甚至有些融化。
何彭把糖递到陆潜嘴边,手指一挤把糖送入他口中。
指尖扫过陆潜的嘴唇,他觉得有些烫,头却奇迹般的不晕了。
“一颗糖一杯药。”何彭说。
陆潜嚼了几下奶糖,然后痛快地仰头一口气把药喝尽了,苦得他想掉眼泪。
他仰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像考了一百分等夸奖的孩子。
何彭收起玻璃杯,绕到卫生间冲了一下放回桌子,又走到床边替陆潜掖了掖被子,神色柔和下来许多。
“早点睡吧,别踢被子,发发汗好的快些。”
陆潜突然有些恨,一直以来何彭都是这样,细声关心,无微不至,他给你最好的照顾和关怀,让你产生一种被爱的错觉,但当你主动索取,他又拒你于千里之外。
“还有糖吗?”陆潜直视他问,声音带着病气的喑哑。
“没了。”何彭翻出口袋给他看。
“可是我好苦。”
周围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屋内连灯都没开一盏,只有外面的月光洒进来,照亮隐约的轮廓,却在这样的寂静氛围莫名透着旖旎色彩。
“……我去给你倒水。”
陆潜看着何彭转身,内心悸跳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从床上起来,一把抓住何彭的手腕。
“哥。”
两人皆是一顿,陆潜已经太久没有这么叫他了。
自从他发觉何彭有意避开他,陆潜试着主动联系过他几次,而后一次比一次心灰意冷,当时他毕竟是个骄纵惯了自尊心很强的孩子,也赌气不再理何彭。
久而久之,两人竟已经四年没再联系了。
陆潜烧得迷糊,心中想着,就着一次,反正我发烧了,什么都不管了。
他直跪在床沿,伸手环住何彭的脖子,手指在他颈后的碎发上摩挲,埋头在他胸前:“我好苦啊,哥。”
何彭整个人都僵直,无处安放的手半悬在空,顿了有半分钟才兀自叹了口气,妥协似的拍了拍陆潜的背。
“我没糖了啊。”他声音像是叹息。
“那你陪着我。”陆潜闷闷地说,“你陪着我我就不苦了。”
何彭是心软的,至少对他是心软的,这一点纵使分开了四年陆潜也很确定。
安静了一会儿,何彭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我就在这坐着,你快休息吧。”
陆潜吸了吸鼻子,松开绕在他颈间的手终于安分下来,何彭就坐在床边,手垂在床沿,陆潜悄悄从被子里伸出手抓住他的手心。
温热熟悉的触觉对他内心的震动来得十分猛烈,翻涌着浪沫倾覆他,心尖儿发酸,却生出一种叫做归属感的东西。
这些年来娱乐圈的奔波都在这一刻消弭。
何彭在前些年创办了一个娱乐公司,因为他各方面产业都有涉及,于是多方力量支撑娱乐公司,资源丰富,在业内发展神速。
陆潜不知道何彭创建娱乐公司跟他有没有关系,但何彭从前的确向来不关注这些,所以当他听说志华娱乐公司背后的ceo是何彭时非常吃惊。
“我睡不着…”陆潜闭了会儿眼睛,又静不下来地张嘴说话。
何彭本已支着脑袋在他床边快要睡着了,闻眼眉心一动,揉着太阳穴睁开眼,声音喑哑:“睡不着也闭会儿眼睛,明天不是还拍戏吗。”
陆潜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