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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蝉 杏遥未晚 3293 字 7天前

薛漫与宴夏聊了太久,大夫和其他病人已经催促了起来,薛漫连忙应下一声,这才匆匆对宴夏道:“我偷偷去看过那图纹,那东西画得很怪,像是一只鸟,但是又不是鸟,总之说不清楚,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是见了,离它远点就是了。”

宴夏不是好管闲事的人,也不是胆大无惧的人,听见薛漫这样说起,她自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心里面想的却是要回去以后将这些怪事告知干爹干娘们,让他们小心些才是。

离开药铺之后,宴夏沿着熟悉的路往回走。

因为大爹爹常年卧病在床,从家中到医馆的这条路她从小到大不知走过多少次,路上的一草一木她自是熟悉无比。这条路本就偏僻,路上少有行人,如今天色尚早,除了宴夏,更是一个人影也不见。宴夏一路听着属于自己的脚步声回荡过街巷的角落,看自己被朝阳映在地上的浅浅影子,拎着刚买来的药埋头走着,却在经过一处拐角处时,突然之间停下脚步,回头往自己方才走过的地方望去。

街道的高墙后方是一处久无人住的院落,院中的槐树因为无人照看,将枝头伸到了街巷中来,风吹动枝头,树叶便发出了簌簌的声响。

而就在枝叶晃动之间,宴夏缓步上前来到墙边,隔着树叶的缝隙看见了墙上一处黑色的图纹。

宴夏以前从未在墙上见过那道图纹,然而它就这么出现在墙上,烙着极深的痕迹,似乎从一开始就存在其间。正如同薛漫所说,那图纹的模样十分奇怪,初见之下很难一眼判断那图究竟代表着什么,宴夏只能分辨出图纹的两侧似乎画着双翼,然而双翼之间的形状却并不像是一只鸟,而像是别的什么东西。

宴夏微微蹙眉,不知为何没能够立即转身离开,只觉得那图案中的东西似乎呼之欲出。

而就在她沉吟之际,一道温然如水的声音忽而自后方传来,道出了这个答案:“蝉。”

图纹中所绘的不是鸟,是蝉。

第5章

这个声音对于宴夏来说并非十分熟悉,但却绝对是难以忘记的。

宴夏听着这道声音,身形忽而一僵,就连方才看到那图纹时候的惊惧心情也随之有了变化,变得紧张而不知所措。她双手在袖口中紧紧拽着,在压抑了良久之后,终于小心翼翼地回转身来,看向身后那人。

晨光透过云层朦胧在街巷之中,槐树的倒影纷纷晃动,碧色的叶随风洒落,雪白槐花与那叶一同铺洒于地,衬得花间的人面容如玉。

从第一眼在镇外的山中见到那人时,宴夏便有了这样的感觉。这么些天来她远远地看着,静静听着他的琴声,脑子里所想的,依然是那一天初见时候,他浅浅一笑的模样。

宴夏自小由几名干爹干娘抚养长大,大爹爹沉默温和,二娘脾气火爆,三爹敦厚老实,唯有一个小爹大概是觉得其他人的话太少,一个人将三个人的份都给说了去。小爹是个说书先生,每每说起故事来总能够引人入胜,宴夏自小便是听着小爹的故事长大的,小时候还不懂,总觉得小爹说的故事都是真的,世上真的有能够一掌劈开河水的人,真的有比镇外的南山还要高的妖兽,真的有御剑而行的修仙高人,还有风流不羁的剑侠,一笑倾城的美人。

那时候的宴夏总盼着自己也能像小爹故事中的那些人一样,有一天能够遇到一位绝世高人,带着她离开南河镇,看看小爹故事中的那些纷呈。

然而小爹这些故事,二娘却是毫不迟疑的打消了宴夏的想象,道是小爹总爱胡说八道,这天下间哪有这么多的故事。小时候的宴夏听完了二娘的话,心里失落的去找了大爹爹,希望大爹爹能够告诉她真相。

但大爹爹听完宴夏的疑惑之后,沉默片刻,到底还是抚着她的头轻声道:“你小爹随口说说的,你别听他的。”

对于大爹爹的话,宴夏素来是深信不疑,听见大爹爹说出这样的定论,纵然再不甘心,宴夏也依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后来她便不再有那么多的想象,只在南河镇中过着自己平静的生活,对于小爹爹后来说的那些故事,也只当成了故事,那些念想也都藏在了心底深处,不再去触碰。

一直到那天,她在林中见到了苏倾。

她觉得苏倾就像是自小爹那些故事中走出的人,故事里浸满了风与月的曲声。他与这普通的南河镇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却又真实存在着,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却又不敢再继续靠近。

而如今这个人就在她的眼前,隔着街巷几步青石板路,在槐花下对她温然笑着。

“若我没有想错,这图案画的是蝉。”片刻的静谧过后,苏倾轻笑着再次道。

宴夏听着这话声回过神来,将慌乱强自压下,仓促应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苏倾缓步上前,与宴夏近乎并肩,他认真看着墙上的图,低声道:“猜的。”

宴夏从未与他这般靠近过,她脚步微动,想要退开半步,却又不敢动弹,只得这般与他并肩而站,仿佛能够闻到那人身上如同槐花一般浅淡的气息。她好不容易收回视线,这才重又看向那墙上的图纹,喃喃问道:“为什么是蝉?”

苏倾沉吟片刻道:“因为它曾经代表了一些东西。”

宴夏不解:“什么东西?”

苏倾没有立即回应,笑了笑像是在想些什么,继而道:“那日宴夏姑娘你带我来南河镇酒楼,我还没有好好谢过你。”

提及此事,宴夏摇了摇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

两人说话之间,巷子那头又多了一道身影,不知道小爹怎么会到这里来,宴夏看着小爹探手四处摸着找不清方向,宴夏面露担忧之色,苏倾这才笑到:“那位好像是酒楼里面的说书先生,他是你的……”

“那是我干爹。”宴夏连忙解释道。

眼看着小爹辨不清方向就要撞到墙上,宴夏有些着急的想要过去,然而脚步却在瞬时顿住,犹豫着往苏倾看去一眼。苏倾了然点头,含笑温声道:“我还有事,便不打扰了。”

宴夏点了点头,虽有些不舍,却也更担心小爹,眼见苏倾转身离开,自己便也快步来到小爹面前,一把将马上要踏进别人家院子的小爹给拉了回来。小爹虽看不见,却一下便认出了扶着自己的人,他挑眉回身道:“你怎么买个药这么久都不回来的?害得大哥让我来接人,险些没让我把自己给走丢了。”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宴夏对小爹再了解不过,若是让小爹知道了自己刚才在路上遇到苏倾的事情,他必然会又开始咋呼起来,于是她只得将苏倾的事情避过不谈,开口解释道:“刚才我在路口那里看到一样东西,小爹,你曾经见过画着蝉的图纹吗?”

这话刚一出口,宴夏便后悔了,她才想到小爹双目失明,又要如何看到这图纹?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听到宴夏这般问起,小爹一面往回走着,一面漫不经心地应道:“你看到什么了?”

听小爹的口气,似乎从前当真见过那样的图纹一般。

宴夏心中疑惑,却不明白小爹为何能有机会看到那样的图案,她很快将先前自己在药铺里面听薛漫讲的那些怪事告诉了小爹,又将先前自己在那处路口看到的图纹也一并告知小爹,待这些话说完,宴夏才小声问道:“小爹,南河镇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唔,难说。”小爹说这话的时候,神态却并不如何紧张,看得宴夏心中疑惑更甚。就在宴夏打算再度询问之际,小爹揉了一把她的脑袋道:“不过有小爹在,谁能动得了你?”

宴夏盯着小爹,虽然很想从他的身上看出哪怕一点高手的气势,但看了半晌之下依旧是徒劳,宴夏于是开始在心里面考虑起来,若是南河镇里面当真发生了什么,她要如何带着四位干爹干娘逃离这些危险。

要是当真出了事,小爹眼睛不便,片刻不看着他或许就不知道他自己会摸到哪里去了,所以一定得将他随时随地看着才行。三爹是最不需要操心的一个,有他在,倒是能够将二娘也照顾好。而这几个干爹干娘当中,最让宴夏担心的就是大爹爹,大爹爹久病不愈,身体虚弱,平时就连床也下不了,要是南河镇里面真的出了什么事,众人需得离开,却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大爹爹安全离开这里。

宴夏越想越是觉得担忧,扶着小爹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到了住处。

二娘还在因为大爹爹昨日偷偷倒掉了半碗药的事情生气不已,三爹陪在旁边拿目光劝着,小爹爹回到院中后就到了躺椅上坐下,一个人悠然的听着院中其他人的声音。眼看着一切都与平日没有任何区别,宴夏笑了笑,只觉得看着这番画面,自己的心中也安定了许多。

然后她带着刚买回来的药进了厨房,开始替大爹爹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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