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倌儿赶紧抱着斗篷从炕上跳下来,乖觉地行个礼,“公子衣服有些皱了,奴这就拿去熨烫好了。”说着捧着斗篷也跑出去了。
还剩下的四个小倌儿站立难安,陪笑也不是,枯站着也不是,想要看瑶光请她示下吧,季锋又恶狠狠瞪着他们。这几人均想:完了,这漂亮公子定是这有钱女冠的相好,吃醋打上门来了!
韩瑶光来这风眠山庄可不止一次了。现在天寒地冻,不到这儿,要去哪里洗热水澡?她已经当了晋江插粪女主第一人了,难道还要把“生虱子”第一人的殊荣也得到么?多少也得给其他作者一些努力的机会嘛。
她出手阔绰,气度不凡,众人皆以为她是位风流女道士,对她向来慇勤周到,也赚了不少钱,没想到今天会碰见醋缸闹场。山庄主人此时虽然早得了信儿,心里只打定一个主意:只要不出人命,凭他们闹去!最好再多砸碎些东西,按韩道长这个花钱的劲儿,定然能得到丰厚赔偿。
季锋大马金刀坐在炕沿上,隐隐与瑶光呈对峙之势,皱着眉一声不吭,也不看她。
韩瑶光刚泡完汤,喝了些小酒,这时室内暖意融融,花香阵阵,就不免有点酒意上头。她斜倚在一个妆花缎大迎枕上,一手支着脑袋,歪着头了季锋几眼,从身旁那小倌儿手里拿过酒杯抿一口,歪过身子凑近季锋,“你气哼哼的,又不喝酒,又不听曲,那你来这儿干什么?嘻嘻,我知道了,你喜欢上我了。”她说着,斜睨着他,默然而笑。
季锋脸上一烧,咬牙低喝道:“谁喜欢你!”
瑶光在炕上换个姿势,大腿翘在二腿上,晃着脚,自恋地捋了捋她那两撇假胡子嘻嘻笑,“你不喜欢我,老跟着我干什么?”
季锋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我也冷了,找个地方暖和暖和不行么?”
她听了,长长地“哦”了一声,声音压得极低:“我晓得了。你不用说,我都明白了!你跟着我来这里是为了……”她对他眨一眨眼睛,语气愈加暧昧,“你不能喝花酒,对吧?那我请你喝素酒,如何?”
季锋转瞬间听明白“素酒”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了,脸涨得通红,重重一拍炕桌,“韩瑶光!”
瑶光倒不觉得怎样,屋子里四个小哥哥吓得都一哆嗦,花容失色。
她低哼一声,摇摇头,嘀咕道,“不解风情。”她挥挥手,只得让小哥哥们都下去。
屋子里只剩他们俩人了,季锋怒视她,“就算你此刻不在京都了,也得铭记着自己身份,你身为道士,还是为安慈太后祈福……等等,这是什么?”他这才看到,炕桌上那叠纸上其实绘有图画,不过,画着画的那张纸上又摞了两张纸,所以他一时没看清下面那纸上都画了什么!不过,此时他已经坐在了炕桌前,自然看得出纸上的轮廓是……
是和那狗屁暖雪图一样的东西!
季锋伸手把那两张欲盖弥彰的纸揭开,果然如此!画中两个男子的情态比当日所见暖雪图可还更热烈呢!这一刻,季锋感到全身热血都往头上涌,似乎有火要从他脸上、耳朵上喷出来了,他瞪着她大叫,“你——你画这些干什么?”
韩瑶光理所当然道:“画了换钱啊!总不能坐吃山空吧?这山庄主人给的价钱不错……”
她未说完,季锋伸手过去抓起那不堪入目的图就要撕,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撕这一幅,就见这图下面还有一幅……不,还不止一幅!全是炭笔勾勒,人物鲜活,表情生动,姿势就没有重复的!
季锋手和声音都颤了,“你——你怎么如此——如此——”
瑶光也不明白自己此时是怎么想的,她居然觉得季锋的反应很好玩,很好笑,明知这么做是火上浇油让他更气恼,她还故作可爱地双手捧脸凑到他面前操着大周没有的台湾腔嗲声嗲气道:“我怎么了嘛?”
嗯……不对,太久没玩台湾腔了,应该说,“人家怎么啦嘛”才对味!
季锋拍案而起,抓起那一叠纸就要撕,瑶光当然不能就坐在那儿看他撕,当即围魏救赵,双手并掌向他腹部大力一推,季锋哪里敢硬接,只得松开纸护住胸腹向后退去,瑶光跳起来,一脚将炕桌踢向他,桌上杯盘碗盏、笔墨砚台还有装着小石子的水仙花紫砂盆景全都向他激射而去。
瑶光这种大力士一出手,力量加速度,一粒花生米打在身上都痛得不行何况盘子花盆呢!这屋子里一共才多大地方,哪有什么腾挪躲闪的余地。
季锋一瞬间好后悔把自己斗篷给主动上交了,不然斗篷一抖当做软盾牌多好!现在可好了!他只得因地制宜,嗤拉一声把身侧一道帘子给拽下来,握在手中在身前挥动,将砸向他的各种物件冲势挡了一挡,即刻反击,一抖帘子,像一道长鞭朝瑶光甩过去,想要缠住她手臂——这种小空间中她的力气能造成的攻击是很可怕的,季锋不愿和她硬碰。
韩瑶光显然猜到了他这么做的目的,急忙毫无姿态可言地向下猛一蹲,从炕上拾起了她的宝剑,想要拔剑,季锋哪能让她拔剑,这一拔就分出胜负了!他赶紧疾冲向她,一脚踢在炕沿上,“哗啦”一声,暖炕塌了!
韩瑶光没想到季锋破坏起公物比她魄力大多了,她只是掀桌子,人家直接拆炕!炕一塌,她立即失去平衡,惊叫了一声向着地上用力一跳——这不跳不行啊!掉在塌了的火炕里脚会被烫熟的!何况她连袜子都没穿!
瑶光跳在半空中时,看到季锋扬眉,露出个极得意的笑容,他身形一动,伸出双臂,似乎觉得下一秒,她就得自投罗网,落入他怀中,她勃然大怒,也来不及拔剑了,连着剑鞘举剑向他肋下露出的空当狠狠捅去,她本以为这下季锋不得不后退或是格挡,却忘了他手里还拿着条帘子做的软鞭呢,也没看清他怎么动的,只觉得他右臂一展,布帘如灵蛇般缠在她腰上,一股柔韧地力道传来,仿佛他的手臂突然延长了,稳稳地将她揽在怀里。
瑶光落地时才发觉,他把她放在了他脚上——她站在了他靴子上。
她低头看了一眼脚下有点凉,可能还有点脏的皂靴,惊讶莫名,她抬起头,看到季锋自己似乎也挺惊讶的。
难道,这不是在他计划内的?
她急忙要向后跳,他双手锁住她双臂,将她手臂扭在她腰后,怒喝道:“别动!地上有碎瓷片!”这种擒拿式的手法让她本能地挣扎,她一动,他双手在她腰后用力一托,她立即撞到他身上。
她碰到他的那一瞬间其实真的很短暂,但是自从季锋出现开始她就全神戒备着,这时更是像一只背上毛毛炸起来的猫咪,须发皆张,全身的感官都十分敏锐,即使这一瞬间再短暂些也能发觉出他的反应。
他这种反应,还有他此时这种极具侵略性的手段让她急于和他拉开距离,她抬起右膝盖猛撞,他也吓了一跳,只得松开她,瑶光挣脱之后折腰,剑鞘杵在地上一撑,飞向屋子内室那一边,一只手拽住分隔内室的帘帐用力一拉,帘帐被拉掉了一半,她站在上面,惊魂未定,对他咆哮,“季承晦——”
季锋恼怒不亚于她,“这次可是你先动手的!”
瑶光也吼,“你不撕我的画我会对你动手么?”她这么一吼,倒提醒了季锋,他气呼呼四下一看,那叠草图现在洒得满屋子都是,有几张落在了她身后的雕花架子床上。
瑶光一看他的目光,立即跳到床上捡画,季锋追过来,两人又打在一起。
这架子床并不大,像个长方盒子,瑶光本以为季锋手长脚长,到了这种小空间会受限制,但打了一会儿渐渐心惊,他腾挪灵活,机变迅速,经验比她丰富到不知哪里去了,不管怎么打,他就是不给她拔剑的机会,她倒是想大力出奇迹,可是他每次都能洞察先机,就不给她机会!
内室没有燃灯,架子床四周又挂了沉甸甸的锦绣窗帘,床里幽暗如洞穴,两人又打了一阵,瑶光干脆把剑放下了,可即使这样,依然毫无占到上风的希望。
妈蛋哟,季锋这手快的,就跟b站那些播放百万的猫打架视频里的猫一样啊!难怪火云邪神说,天下武功,唯坚不摧,唯快不破。可惜上天只给她了唯坚不摧的金手指,唯快不破被季锋掌握了!
瑶光突然想起定寻曾说过,她这样的大力士最怕遇到四两拨千斤的对手,尤其是小擒拿手,更是大力士克星。季锋这时用的小巧腾挪打法可不就是小擒拿手么?
季锋本来就是要以速度克制她的力量,这时她一分心,顿时动作就慢了,接连“哎唷”两声,连续中招,左手手肘酸麻无力,这股酸麻还触电一般沿着她左臂直蹿向肩头,瑶光又急又怕又怒,“嗷呜”叫了一声纵身朝着他扑过去!
季锋没料到韩瑶光会用这种小孩打架的手法,一愣之下被她撞个正着,咕咚一声倒在床上!紧接着,韩瑶光竟然使用了比人体炮弹还要下乘的招数,她一把薅住了他的头发——竟然扯头发!
“喂——”季锋实在受不了这种泼妇之间互捶的打法,抓住韩瑶光手腕用力一捏她内关穴,她痛叫一声摔在他身上,脑门正磕在他鼻梁上,这一磕也不知道是无意的还是比扯头发更下乘的招式,直磕得季锋眼泪都要冒出来了,仓促之间他也没来得及多想,用了蒙古摔跤中的招式,四肢缠住对手四肢,腰腹用力,连滚带翻,逆转局势,把对手反压在身下。
他这么还了一招之后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韩瑶光惊喘了一声,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扭动身体挣扎,急促地呼着气,又羞又恼惊叫,“季承晦——”她刚喊了一声,就听见“轰”的一声,架子床一角塌了,四下帘帐乱飞,再一看,季锋早蹿出去了,他破床而出还不算,“咵嚓”一下又一脚踹破窗子,破窗而出,动作快得惊人,嗖一下就不见了。
瑶光呆呆坐在床上,又盯着碎成渣的窗户看了几眼,冷风嗖嗖只往屋子里灌,她被冻得一激灵,连打两个喷嚏,忽然听到身侧的床架发出“咯吱咯吱”的哀嚎,“嘭通”一声歪倒在地上。
第152章 逗猫棒
季锋跑了。
留下一堆打破的家具窗子和巨额账单跑了。
这还不算瑶光揉了揉左臂惊恐地发觉手肘以下无法用力了!手指手掌有触觉但无法活动。她急得都要哭了,连忙叫人去找大夫。
眠风山庄专做这种生意的地方怎么会没有常住大夫。这个大夫还是擅长跌打和皮外伤的,见了瑶光,略问了几句就说“道长,您这个像是跟人过招时经络受阻了,老朽只能试着扎针,推拿,怕是没什么用,您也别急不如试试自己运功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