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言蹊脸色大变,她只当那林平生是顾修禅师的知交故友,却没有想到竟是有着这般深仇大恨的人。
不知该如何回答顾修禅师的白言蹊只能木然地愣在原地,绞尽脑汁想要琢磨出一个安抚顾修禅师的理由,却没有想到她向来灵活的脑子此刻变成了一团浆糊,根本转动不起来。
顾修禅师仰头将灰袍上自带的帽子褪下,露出头顶的八个戒点香疤来,一步跨出,如同踏风般站在了白言蹊身畔,用右手的大拇指按在白言蹊蹙起的眉峰上,轻声道:“林平生,终于让我寻到了这世间与你有些神似的人。”
唐毅手脚凉透。
朱老面若死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白言蹊必死无疑的时候,顾修禅师突然用拇指拂过白言蹊蹙起的眉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丫头,像你们这般眉宇间写满了自信与轻狂的人,千万不要皱眉。因为……皱起眉来真的很丑。”
顾修禅师说话的声音似乎在笑,听着却又有点像哭,就像是孤苦无依的幼兽发出的呜咽哀啼。
白言蹊:“……”谁能告诉她,她究竟该怎么做?她已经快被吓尿了好吗?现在这个看起来就很危险的人居然说她皱眉很丑?
如果不是顾修禅师这个不□□在,她又怎么会皱眉?
脸上写满笑嘻嘻,心里塞满麻麦皮,这就是白言蹊此刻的内心真实写照。
顾修禅师左手捏着白言蹊的下巴,右手拇指一遍又一遍地拂过白言蹊的眉峰,见每次抚平之后就又会蹙起来,他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白言蹊看着面前那张阴沉如水,拉长如马脸的面庞,头皮一崩,蹙起的眉峰自动消失不见。
“这就对了。”
顾修禅师轻笑一声,同白言蹊道:“丫头,若是日后遇到让你蹙眉的人,你记得同我说,我帮你要了他的命。”
顾修禅师的这番话虽然是对白言蹊说的,但目光却从未离开过唐毅。
白言蹊傻不愣登地点头,她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来回应顾修禅师的这番‘热情’了。
是该欣喜不已,感激涕零?
还是该绝处逢生,嚎啕大哭?
顾修禅师扭头朝着朱老看去,手指点在自己的胸膛上,道:“朱大,这小丫头与我有缘,可我不能在徽州城久留,就暂时将这小丫头交给你了。若是我哪天听到这小丫头受了委屈蹙起没,亦或者是伤到半根汗毛……就算我去了蜀州府、新州府、藏州府,我也定会赶回来,带着九环禅杖。你知道我回来是要干什么的。”
顾修禅师再看一眼白言蹊,又问,“丫头,我问问你这医术的东西。”
白言蹊全身绷紧,还以为顾修禅师是要问她师承问题,却不料顾修禅师压根不按照常理出牌,只是问她,“你习得一身医术,是要救人,还是要杀人?”
“当救则救,当杀则杀!”白言蹊下意识地说出这番话。
顾修禅师对白言蹊的答案十分满意,朗声大笑,口中念叨着白言蹊的那句‘当救则救,当杀则杀’,大步流星地走远,那缀满红梅的白雪地上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见顾修禅师走远,所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颇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庆幸。
朱老不等白言蹊反应过来,当下大步走到白言蹊面前,目光炯炯地看着白言蹊,开口道:“丫头,我听说你是来参加算科考核的?你需要透题吗?”
白言蹊:“……”惊喜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不需要。”白言蹊摇头,问出心中的疑惑,“之前那顾修禅师说如果我蹙了眉,他就带着九环禅杖回来,他回来做什么?”
“杀人!”徽州书院院长脸色惨白,心有余悸地吐出两个字。
朱老笑得比哭都难看,他刚正地活了一辈子,何曾做过透题漏题的事情?他对此等龌龊之事最为不齿,可如今船行到桥下,已经由不得他把握航向了。
相比于一家老小的命,朱老虽然不愿意做透题漏题的勾当,但还是不得不决定随大流一把!
他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白言蹊能够稍微有一点真材实料,不要让他在中间太难做。
“那姑娘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你解决的?”
朱老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白言蹊的脸,见白言蹊因为沉思而要蹙眉,当下连忙道:“姑娘使不得,使不得!千万不能皱眉啊!”
白言蹊:“……”
她好像抱到了一条凶名赫赫的金大.腿。
第29章
因为有顾修禅师的存在, 就算白言蹊不是朱老的救命恩人,那朱老也半点不会亏待于她。
大鱼大肉, 鲜美菜肴……饥肠辘辘的白言蹊吃到最后, 若非有唐毅在一边拎着她背后的衣衫,怕是得趴着去参加算科考核的地方。
整整一日未进食给她造成的饥饿感差点将白言蹊折磨疯了,不过这并不是她胡吃海喝的原因,她是想到了接下来还有六天的时间将要细细品尝那‘如坠冰窟’的滋味, 不吃饱怎么慷慨上路?
接连打了三个饱嗝, 白言蹊在朱老以及唐毅等人瞠目结舌的表情中, 慢悠悠地放下筷子, 问朱冼, “朱老, 不知那算科考核何时开始?”
朱冼虽说已经做好了给白言蹊开后门的准备, 可是在听到白言蹊这么问的时候, 心还是不得劲的抽了抽。
他一辈子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到老却……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晚节不保吗?
白言蹊见朱冼不答, 还以为是需要在徽州城多耽搁几天,心中叹一口气, 开始琢磨六天过后的时间安排问题,眉头不自觉地开始皱紧。
徽州书院院长萧逸之见此, 右眼皮子疯狂地跳了起来, 顾修禅师的威胁自动单曲循环式回荡在他耳边, ‘灭门’的恐惧吓得他连忙道:“国子监送来的题目已经到了, 只要你准备好,随时都可以参加考核!”
白言蹊的眉头舒展开来,微微点头,“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嗝!”话未说完,一个饱嗝就到了。
朱老在朝堂中搅弄风云不下二十年,还从未如今天一般战战兢兢,都说伴君如伴虎,可与一言不合就灭人满门的顾修禅师比起来,那庙堂之上的皇帝也就一条性格温顺的大猫,虽然偶尔挠人一爪子,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很和善的。
“姑娘,你可不可以不要这般频繁地皱眉,老头子我的心脏实在受不了啊!”朱老双手捧心,好不容易将脑中淤块的问题解决,可他觉得活着更加艰难了。
之前顶多是身子遭罪一点,现在是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