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略呆了呆,又干嚎了小半宿,嚎得嗓子眼冒烟,总算不嚎了,还要水吃。杨妾小心将一盏蜜水喂与他,只当他想开了。
不,杨略没想开,杨略先辞去了国子监的教书,再跑山上找棵老树,在树下搭个窝棚,他已看透三界内外,从此沐晨露着清风,自在逍遥。
杨妻与杨妾也生了气,杨略要当野人,让他当去吧,过了半月后,二人相偕去山中寻夫。就见一须发糊脸,身披破布的类猢狲之人蹲树下抠松仁吃,杨妻杨妾一声尖叫,欲待奔逃,仆役等定睛一看,忙道:“娘子,娘子,这是郎君啊。”
杨略瞪着死鱼眼,黑漆漆地两手还在那抠松仁呢,红颜枯骨,最毒妇人心,他在山上就差嚼松柏了,他的一妻一妾,猛嗅一鼻子,脂粉香中还夹着蜜酒甜香呢。真是,倚在身畔时就叫卿卿,卿卿不过,就管他死球去的卿卿。
差点真成野人的杨略摆了一下臭架子,被杨妻杨妾一哄,借坡下驴,麻溜地回家去了。一到家,先更衣后吃饭,发一梳面一净,又是风流才子样。
除了小半月的苦头,只进不出的杨略亏了大发,国子监那边也嫌他轻狂,不肯再要他。杨略老丈人也生气,当初屎糊眼,以为是个佳婿,成了婚才是歪胚,还不如将女儿真许给山里猿呢,上门时不定能捞几枚山果几瓶猴儿酒。
杨略在家吃妻的嫁妆,用妾的赔嫁,将养得白白嫩嫩,摸摸手腕,秋高气爽宜写字,当下在院中铺开纸笔,一挥而就,那真是下笔如落雷,雷落惊鬼神,好字啊。
杨妾看得目不转睛,杨略也满意,一个激动,搁笔时手一抖,将一滴墨滴在了纸上。
杨略跌足:“该死该死。”伸手就要收纸,投入火盆中烧了去。这是他归家后想的法子,写废了字,就投火里去,不叫他妻妾卖了。
杨妾跳脚,哪肯让杨略烧了字,美人脸变成罗刹面,美娇娥身手矫健,就见杨妾细腰乘着风,粉拳隐含雷霆之势,上来一拳打在杨略的鼻子上,正中鼻中,鼻血哗哗而下。杨妾也不管丈夫满脸的血,小心收起桌案上的字,转身就跑,留杨略在浮云晴天下淌鼻血。
仆从呆了半晌,总算想起要为郎主止血。衣襟上沾着鼻血的杨略气势汹汹地跑进后宅,跳着脚要卖妾,杨妻护着杨妾,软声细语劝说夫君消气。
杨妾隔着窗,翻细篇,数落自己在杨略身上抛费的多许银钱,杨略要卖也行,须得把银子还来。
杨略只进不出,别说银子,石头进了他的兜都没有出去的,只得嚷:“你还我字。”
杨妾在门内喊:“你还我钱。”
杨略又叫:“你甘心煮得汤羹。”
杨妾激:“我明早仍旧熬,你有本事不去吃。”
杨略怒:“我偏吃。”
吵过一轮,杨略又凶:“你还我字。”
那个也照旧:“你还我钱。”
杨妻吃口茶,琢磨着几时办个赏字宴,好叫众人知晓夫君书法的精进。
吵得头酥骨烂,大伙歇了火,妻还是那般贤惠,妾仍是那样娇美,只是,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何况杨家的贼还是两个美人贼,杨略的字又被卖了出去。
买字的是个皇亲,裱好后广邀亲朋欣赏,杨略自己也去蹭酒席,又吃越生气,一怒之下,又跑山里去了,他搭的窝棚还在呢,虽然塌了大半,修将修将,还是能挡个急雨。
识得杨略的人都巴不得他住山里去,住山里他最多刮天老爷地老母的,占不了别家便宜,而且杨略的书法之道,进山再出来后,似有精进。
那……那就让他住着呗,多住一些时日方好。
.
楼淮祀想起这么些人的行事为人,一个头两个大,且不谈能不能将人请来,请了之后……焉知出什么乱子。
卫繁听楼淮祀说杨略等人的事,乐不可支,笑道:“在禹京都不曾见到他们。”
楼淮祀心道:你一侯门千金,哪里去见杨野人,李不死啊,李不死还是个花楼常客,酒中色鬼。见得着才叫奇怪。
不过,卫妹妹想见人,必须得见。
.
“拿棺材换人?”俞子离惊愕,“莫非我缺几副棺材钱?”楼淮祀怎有这脸张这嘴。
楼淮祀笑:“大家都是要人,你要千数劳工,我要十几良师,公平得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29 00:10:34~2020-09-30 23:3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怎么起名啊、20980835 20瓶;jiajia欲an欲an 10瓶;45793192 5瓶;休烛妮萨、林子 2瓶;丛榕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4章
公平个屁。
乍一听, 人数多对人数精,好似勉强对得上,但……俞子离冷脸:“若我未曾记错,栖州降俘一事, 你尽托付于我。”本来就是他的, 楼淮祀居然还拿这些人来说嘴。
楼淮祀无耻的嘴脸此时暴露无遗, 他倒了倒眼睛, 歪嘴斜脸的, 道:“那我也可以反悔的嘛。”他能赦,也能杀, 下道令给方固就好,火一烧,灰一扬, 尸体都不用拉回来。
俞子离被气得够呛, 指着楼淮祀半天说不出话。
楼淮祀看俞子离一双手直抖, 哟, 他小师叔这肚量, 不行啊, 年纪轻轻得,就被气得手腕抽风车似得摇, 过来扶人坐下:“小师叔, 你看你,娇滴滴得跟闺中千金似得, 别气别气。”
“少来。”俞子离挥开他。他待楼淮祀那是当儿子看得,他娘的,半路拣个不孝子,气得自己肝肺疼。他师兄前世到底干了多少坏事, 才生下楼淮祀这个兔崽,“你闭嘴,你一个知州,说话就跟放屁一样,知不知羞,知不知羞?”
楼淮祀捂着嘴笑,然后道:“啊呀,小师叔你何必拿腔捏调。这半知书院算起来,还是你办的,论起来,该操心的是你。要不是公输老头跟我张口,你才不稀得沾手。”沾上就是一手糖稀,甩都甩不干净。他师叔居然还倒打一耙。
俞子离面上一红,他心思敏捷,像楼淮祀这种无利不起早的,忽然大发善心要修整书院,肯定另有所求,笑了一下:“好好的,怎么想起给书院请先生?”
“教书育人,造福百代,大功绩。”楼淮祀拖着腔道。
“别拿话唬我。”俞子离摇头,“你嫌书院杂乱,又有公输老先生说情,想修整书院之心没怕只是十占其半,另外半数,不知打得什么鬼主意。”
楼淮祀不满:“哪有的事。 ”
俞子离道:“半知书院我亦有心好好打理,奈何一直滕出手来,你既有心经营,我自然欣喜万分。但你一直有些歪性子,也不知打着书院的旗号想干什么龌龊事。半知虽不似正经书院,那也是育人之地,见不得糟心算计。”
楼淮祀蹲他面前:“师叔就这般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