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岚想到郑昭怀孕,觉得那场景莫名好笑,捂嘴笑道:“那倒好了,以后要是生了男孩子,长相最好随了二嫂,这样有男子气概些,别像咱家人,不管男女都是一般的艳丽容貌。”
重延噎了下,淡淡瞥了她一眼,重岚继续笑道:“二哥二嫂如今和和美美,以后要是有了侄子侄女肯定更其乐融融,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呆在府里不难受吗?”
重延坐的严谨规整,反问道:“他们生再多孩子都得管我叫大伯,有什么好难受的?”
明知道她说的不是这个,岔开什么话题?不过重延这些年一直不愿意成亲,重岚再怎么劝也没用,只好转了话头道:“你中进士也许久了,差遣可有下来?”
齐朝的官位向来是僧多粥少,若是没有关系的平民子弟,就是等个几年差遣才下来也不稀奇。
重岚不是迂腐之人,有时候也想跟晏和提一提这事儿,没想到被他义正言辞地拒了,真不知道他闹的哪门子别扭。
重延自己倒是一点都不急,只是摇了摇头:“无妨,总会下来的,你也别急着跟妹婿说,没得让人家说咱们嫁妹子就是为了捞好处的。”
重岚听他提到晏和,嘴角不由得耷拉了下来,勉强笑道:“现在就是想提也寻不到人。”
重延看着她,沉吟道:“妹夫的事儿和你生意的事儿我也有所耳闻,你如今独个儿在家也没有个主心骨,我过来就是打算帮你料理这些事的。”
他想了想道:“你把最近发生的事儿都跟我说说。”
重岚松了口气,眼里不由得露出几分无措,把这些日子的事儿详细说了一遍。
重延微闭上眼,默了许久才淡淡道:“幸好你警醒,提早搬了出来,不然只怕真要有麻烦了。”
重岚挺直了身子等他说话,他伸手瞧了瞧桌面,黄花梨木的方桌发出轻响:“最近妹婿传来被刺杀的消息,老夫人病逝,齐国公也瘫痪不能动弹,说句锥心之言,他们三个若是都出事儿了,最后谁能袭爵?”
重岚一怔,下意识地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又迟疑道:“继母怀的孩子也能袭爵,但她虽然贵为郡主,却是一介女流,有能耐办出这么多事儿吗?
重延淡然道:“若我没记错,当初晏老太爷新丧,晏家大爷对爵位可是上心得很。”
重岚又是一怔:“可他想要承爵也不是这么简单的,除了我的孩子,就连继母的孩子,还有公爹的庶出子,也得一并除了去。他又不插手公爹内院的事儿。”
重延眸光清淡:“要想成事儿,必须得外面官场和后宅配合,若是你大伯和你继母联手,不是容易成事的多了吗?”
这才是重岚一直琢磨不透的地方:“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瞧着大伯对二夫人的孩子十分伤心,得知那孩子死了竟然惊怒失态,可是他们俩为什么会联手?就算成事了也是大伯得了爵位跟好处,跟清河县主有什么关系?”
重延定定地瞧着她,忽然转了话头:“你知道冯家继母和庶子通.奸之事吧?”
重岚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张大了嘴道:“你,你是说大伯和二夫人...”
重延摆摆手:“这只是我胡乱猜测,你一说你大伯对你继母生的孩子十分看重,我才起了这个念头。”
重岚还是瞪大了眼满脸吃惊,重延慢慢站起身,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大伯若是真想要承爵,你和孩子就是他的阻碍,你最近生意频频出事儿也能证明这点。”
重岚终于把事情理顺,深深地叹了口气。
重延迟疑着犹豫片刻,难得放缓了声音:“我就住在你隔壁院里,你有近来什么事儿都不要自己出面,只管来找我。”
他想了想,又补了句:“妹婿征战多年,不会在这种小场面上就翻了船的,你放宽心等他回来。”
重岚抬头:“大哥...”
重延天生不会说漂亮话,只是冲她颔首,取过披风转身回去了。
既然知道别人的算计,总比前些日子两眼一抹黑强得多,重岚也就渐渐放下心来,她本以为要再等上些日子才用得着重延出马,没想到没过几日晏三乐就找上门来了。
重岚谨遵重延的吩咐,自己不出面,命人叫了重延过来打发人。
晏三乐先关怀了重岚身子几句,又捋须叹气,说些住在郊外别庄难免诸事不便,还是请侄儿媳妇回府来住的话云云。
重延一概淡淡地回了,晏三乐说了几句,态度渐渐强硬起来,瞧那样子像是想硬逼着重岚回府,重岚纹丝不动,只是一句“三妹身子不适,经不得车马奔波。”轻描淡写地把他给打发了。
晏三乐当然不甘心就这么空手而归,栽到个后生手里岂不难看,默了一时,忽然叹了声道:“我有几位同僚后辈告诉我,侄儿媳妇的生意遇到些难题,她总呆在这庄子里也没法解决,我在杭州府和刑部多少还能说上些话,不如就让侄儿媳妇跟我回去,把事儿说清了,她照样能继续经营铺面海运。”
重延不动声色地垂眸看着手里的茶盏:“生意上的事儿再大都没有子嗣重要,大爷不必多言了。”
晏三乐微微眯起眼,又苦笑道:“要是寻常生意上的事我也不会特意来问了,只是这回...”
他沉了脸,冷冷地看着重延:“这回从侄儿媳妇手底下的管事船工那里得知,她的货船当初还运过火.器,私蓄兵.火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如今人证已经有了,她若是再不出面解释,恐怕连亲家少爷,还有我那侄子都要牵扯进去!”
在后面偷听的重岚心里一跳,眉头紧皱了起来,果然,这事还是被晏三乐查出来了。
重延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只是这个细微的动作也没逃过晏三乐的眼睛,他面上终于显了些笑:“我今日来也不是拷问人的,事总要解决的,只要侄儿媳妇跟我走,我就能想法子把这事没过去。”
重延只是住了片刻,又用碗盖轻轻压着茶叶,漠然道:“三妹没做过这些事儿,我也不知道您想说什么,要想抓人,只管拿逮捕谕令来。”
晏三乐没想到他这时候还沉得住气,微微一怔才冷声道:“亲家少爷想清楚了?”
重延低头看着茶盏,没有半分答话的意思,晏三乐知道这时候已经没话好说了,只是哼笑了一声,拂袖转身去了。
重岚见他走远了才从侧间转出来,坐在重延对面,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真是厌了这些钩心斗角的了,就不能好好地过日子吗?”
重延淡淡道:“齐国公再不济也是一等公,多少人几辈子都达不到的位置,还能惠泽子孙后代,你大伯惦记也属常理。”
重岚疲惫的应了声,这时候分外想念晏和起来。
晏三乐的机会很快就来了,宫里传出消息,皇子在月子里病重,生下的太子也不甚康健,君后忙着照料,无暇顾及,各个宗室有蠢蠢欲动,竟带了私军去了行宫门口,准备兵谏逼宫,迫着皇上过继储君。
一时之间,金陵城里风声鹤唳,上到权爵勋贵,下到寻常百姓,都是人人自危。
重岚自打知道这个消息就觉着不对,赶紧命人把重延找了过来,又小心把晏宁安置妥当,紧闭大门,安排了亲兵四面巡逻,严阵以待。
重延在正堂上拧着眉不言语,重岚冲他无奈笑道:“还是那句话,只盼着是我多心,只是别院这几日都得戒严了。”
重延颔首:“你做得很好,防人之心不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