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2 / 2)

重姑母鄙夷道:“那刑部郎中的嫡子不到二十五就死了三任老婆,先头去了的夫人还有个儿子留下来,通房姨娘一大群,这才找不着好人家来配,不知怎么寻摸到了你大伯这儿,他听说人家要跟他做亲家,乐得只差没疯了。”

重岚对大房的事儿不怎么上心,闻言只是哦了声:“回头备份儿礼送过去就是了。”

重姑母却摇头道:“要只是这事儿我也不特地来跟你说了,还有一桩...关于你大伯母的。”

重岚关切道:“大伯母怎么了?”重瑞风虽然混蛋,但重大伯母为人却极好的,当初他们兄妹在重家寄养的时候要不是她时时帮衬着,把他们几个当亲生的照看,他们只怕早就饿死冻死了。

重姑母面上也不知道是喜是忧,叹气道:“她有身孕了。”

重岚目瞪口呆,不可思议地道:“可,可大伯母如今都四十多了啊,这这怎么?”

重姑母也愁道:“当初你大哥和你大堂兄出去赶考正遇上雪灾,之后就再没了音信,我本来还担心她没个儿子傍身,现在怀上了我反而更揪心,本来生孩子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她又是这么大年纪了,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可如何是好?”

重岚想到大哥和大堂兄,心里一黯,又皱眉道:“大伯房里好几个不省心的,大伯母这胎须得慎重...”她想了想道:“我回头动身去江宁祖宅一趟,在那儿待上几日,好歹也能照料一二。”

重姑母欣慰点头:“不枉费你大伯母当年拼命护着你。”她又命人取了好些安胎的补品药材奉上来:“我这边暂时脱不开身,等我打发了我婆婆再去江宁瞧她,你先帮我把东西带过去。”

她说完又叮嘱道:“你大伯那一家子都不是省心的,你凡事儿多留神,别跟着他们参合。”

重岚知道她婆母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便一概应了,重姑母想她是未嫁姑娘,女人孕期的事儿应当不知道,便拉着她细细叮嘱一番,直到天黑才告辞离去。

江宁离金陵城里不远,重岚忧心大伯母的身子,反正最近也没有什么大买卖可做,她干脆命人连夜打点行装,第二日晌午便动身去江宁。

马车颠簸了一日才到江宁县,她正靠在马车上小憩,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她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清歌探出头瞧了瞧外面,发现马车外人仰马翻的,好像是几个纨绔子弟骑马的时候碰伤了两边的行人,咒骂声哀嚎声源源不绝于耳。

重岚听的皱眉,但也不想管闲事儿,便对着车夫吩咐道:“咱们绕道走,别耽误了。”

车夫应了声,正要绕道,就见前面有个纨绔的马跟发了失心疯似的,人立而起长嘶一声,直直地冲着重岚的马车撞了过来。

重岚马车上的马也受了惊一般,惊慌地四处躲避,她在车里坐不稳当,被马带着乱晃,身子猛地一阵,头发上簪的珠花就掉了出去。

也是赶巧了,有位也骑在马上的公子突然冲了过来,出手猛力一拉马缰,她的马就嘶鸣一声停了下来,她吓得心口扑通扑通直跳,忙下车福身道谢:“多谢这位公子相救,若不是您,我只怕就...”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了音,满面诧异地看着救下她的公子。

马上人眼若春水,肤色极白,堪称欺霜傲雪,艳丽不似真人,嘴角含着幽深而暧昧的笑意。他弯下腰,捡起重岚方才掉下的珠花,用绢子细细擦干净,又带到鼻端深吸了口气,似乎在汲取她的发香。

过了片刻,他上前几步,帮重岚别开几缕垂下的碎发,右边嘴角一挑:“阿岚,好久不见了。你有没有想我?”

第45章

重岚本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他了,没想到今日探个亲竟然碰见了,她两手紧了紧,垂眼做迷茫状,只是紧闭了嘴不言语。

他略抬了抬手,身后的亲兵立刻把要赶来瞧她的清歌和清云隔开,将她团团围住,他抬臂撑在墙上,将她困于墙边,柔声笑道:“你看见我好似不怎么高兴?”

重岚拧眉:“这位公子...我还有事,方才多谢你相救了。”

他道:“公子?”

重岚不言语,他继续问:“你还认不认识我?”

重岚沉了脸:“你若是再不放人,我可就要报官了。”

他好似没听见一般,声音更轻柔了几分,一字一顿地道:“你还认不认得我?”

他想要做成的事儿,没成功是绝不会甘休的,重岚只好上下打量他几眼,随即恍然道:“原来是姜将军。”她福身行礼:“许久不见,请姜将军安。”

姜姓是国姓,自然不是哪个平头老百姓都能姓的,齐朝律法,皇上所生嫡长子为太子,其余封为亲王,亲王嫡长子封为世子,其余封为郡王,而郡王之子,除了王储子之外,其余皆封为镇国将军。这名头听着虽威风,但手上并无实权,只是被朝廷供养着罢了。

昔年重家没败落的时候也算是一方大族,重岚的母亲和姜乙的母亲是表姊妹,两人就此结识了,后来他跟随平乐郡王去了封地,本想着瘟神终于走了,没想到他现在竟然又回到了南边,简直是一场噩梦。

姜乙笑了笑,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坏蛋。”

重岚竭力忍住不适,用恭敬客套的语气问道:“不知道将军来江宁是有何事?”

姜乙垂下眼:“受人请托,帮人做男媒。”他说完就要携她的手:“正好我无趣得很,这是你幼年住的地方,你带我四处走走。”

重岚抽回手:“我还有些事儿,恕我不能奉陪了,将军若是有□□,我大伯和堂兄也在江宁,正好无事,不妨就托他们陪将军四处游玩?”用不着调的重大伯敷衍他最好,反正重瑞风听说能陪贵人肯定乐意。

他绣了竹枝暗纹的衣摆飘动一阵,定定地瞧着她,那个跟在她身后叫哥哥的小姑娘果然不在了,她圆滑,世故,从容。

不过,也很好。他笑了笑:“你别怕我。”

重岚并不搭话,垂下眼,眼观鼻鼻观心,做老僧入定状。

他忽然抬手,让身后的侍从让开一条道来:“你走吧。”

重岚如蒙大赦,飞快地走到自己马车边,他的声音在如影随形而至:“下次见面,可不会就这么容易放过你了。”

她侧过身,对上清歌和清云,满脸阴霾。

两人重新给她雇了辆马车,一行人这才启程,清歌和清云见她脸色不好看,都没敢发问,直到到了重府宅子才松了口气。

重家祖宅被昔年重老太爷一分为三,给重家三房人一人边,后来三房被抄家,三方的那栋院子也给拆了,大房和二房的院子也拆建了大半,只剩下这三进的小院儿。

重岚先回了二房的院子,也顾不得底下人见礼,先命人打热水洗了个澡,又换了身新的衣服,再把方才穿的那件赶紧拿去烧了,压在心头的烦闷才稍稍去了些,她又整理一番,抬步去了重家大房的院子。

她一进门就被下人迎进了正堂,重瑞风在正堂等着,满面不耐地道:“你怎么来的这么晚?陈郎中家的公子已经到了,马上就要行纳征之礼了。”

重岚轻描淡写地道:“路上马车出了点事儿,劳烦大伯等着了。”她又笑道:“听闻四堂妹马上要成婚,伯娘也有了身孕,大伯近来可是双喜临门啊。”

重瑞风听到头一件事儿的时候先是面露喜色,听到第二件事儿的时候面皮子却僵了僵,含糊道:“有什么好喜的,你大伯娘如今四十了,到时候万一生出痴儿或者天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