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就捅了马蜂窝,夏老太本来就怄气,打死也不同意。
“她们两个贱人的公粮,夏家不缴!户口都迁走了,田也丢了,凭啥要大军缴公粮?”
田地多,交公粮的数量就多。
夏家每年收成多少粮食,全部被夏老太看着,粮食交到她手里,再想拿出来就不容易。夏老太不敢和乡上闹,她撒泼打滚,就是不想让夏晓兰母女清闲。
夏大军埋着脑袋说不出话。
刘芬母女户口抢走后,她们名下的田虽然划出去了,那是明年不能种,和今年的收成没关系。稻谷都堆在夏家的谷仓里,夏老太却要问刘芬母女要粮。夏老太又哭又闹不讲理,夏大军被她搞得没办法。
他能向刘芬母女要粮?
刘芬不和他过日子,真是后世说的“净身出户”,母女俩踏出夏家,带走的不过是20斤红薯。
那是20斤不值钱的粗粮,又不是20斤金砖!
要不是刘勇大方,夏晓兰自己能干争气,靠着20斤红薯过日子母女俩早饿死了。离婚时刘芬只求快点脱离夏家,又没要求啥财物,按理说今年的粮食也算丰收,夏大军好歹给刘芬两人送点去……刘芬成了前妻,夏晓兰还是他亲女儿吧?
粮不送,夏老太反而还要折腾,这是欺负刘芬欺负顺手了,不想人家母女俩过安生日子!
可万一她们要真给了呢?
夏家就能剩下一些粮食。
夏老太蛮不讲理,就逼夏大军去闹。一会儿撒泼,一会儿又装可怜,拉着夏大军说夏子毓在京城上学多不容易,家里人节省点,夏子毓在学校就宽裕点。
王金桂眼神闪烁,别人都说考上大学根本不咋花钱,学费不出,每个月都有补贴。夏子毓念个大学,活活把老夏家扒了一层皮下来……不过夏老太不是逼她,王金桂才不打算说呢。
“妈,晓兰她们都是住在刘家,她们哪有粮?”
夏大军快没有招架能力了。
夏老太可怜兮兮抹泪:“那子毓就在学校挨饿?我看晓兰舅舅是发财了,一点粮食算啥,那天就不该同意她们迁户口!”
夏老太根本不知道,抢走户口,连带着刘芬和夏晓兰名下的田也会不见。
她一个农村老太,对国家政策不了解,就觉得被刘芬母女俩坑了,这才有今天的吵闹。大河村这边,人均差不多两亩田,刘芬和夏晓兰户口一迁走,夏家少了整整五亩地!
能产多少斤粮?
损失的是夏老太的利益,她看见交公粮的单子,就像有人要从她身上剜肉割心般痛!
“妈,子毓在学校省一省就行了,您别逼着二弟去要粮,那边的人不好惹。”
站出来说好话的,是善解人意的大嫂张翠。
夏大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离婚了,他不能像过去那样揍刘芬,包括女儿夏晓兰翅膀也硬了,这么多天愣是没有回过一次大河村。夏大军不恼吗?七井村的人不好惹,上次就把夏大军狠狠揍了一顿。
七井村那个陈老头很难缠,还认识县里当官的,要不刘芬和夏晓兰的户口没那么容易迁走。
夏大军在外面本来就是个怂货,他暂时不敢去找刘芬母女俩的麻烦。
而且,找母女俩要粮这件事本来就没啥理……
夏老太又换了张脸:“那子毓的花销咋整?你们都是好人,就我喜欢当坏人,我都是为了子毓。”
老大夏长征开口了,“子毓她舅在县一门口搞了个小吃摊,生意还不错,赚多少钱不敢保证,起码比在乡下种田强。妈,子毓她舅想拉我和张翠一起干,我想试试。”
小吃摊就是张翠开起来的。
张翠弟弟两口子才是帮忙的人,不过张翠和夏长征有私心,夏家没分家,他们才不想替别人赚钱。换个名目将自家的生意过了明路,还不用让其他人分钱,十个夏大军捆起来,也不如这两口子精明。
王金桂眼睛发亮,夏老太暂时把夏大军丢一边:
“这就是人家说的个体户?”
贫下农最光荣,成分最好,夏家就是贫下农。
资本主义是要被批斗的,夏老太当然向往当城里人,但向往的是城镇的职工。
干个体户,是不是有点丢人了?
张翠哪能不知道夏老太想啥。一开始张翠也觉得个体户丢人,可当初在夏子毓的劝说下,在县一门口开了小吃店,每个人赚到手里的钱打消了张翠的顾虑。
瞧不起个体户?
兜里揣着大团结,谁瞧不起谁还不一定呢。
按照夏子毓的猜测,个体户只会越来越多,现在最穷的是农民,再过20年最穷的还是农民!
“妈,现在干个体户是没啥面子,但一切都是为了子毓,我和长征吃苦受累不算啥,等子毓大学毕业了,咱家就算熬出来了。”
夏老太就喜欢听这种话。
夏家人都认定夏子毓会有大出息。
80年代的大学生当然值钱,可想要小有成就,怎么也得奋斗一二十年。
国家包分配的工作,一个月工资也就那样,夏子毓自己可以吃喝不愁,要拉扯一大家子人?夏老太想的太天真!
“妈,我不怕干个体户丢人啊,要不我去帮忙,大嫂在家……”
王金桂凑上前,夏老太狠狠瞪她:
“那是你娘家兄弟?那是子毓她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