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翎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拿刀仔细削了木塞,何秀才接过穿眼串上细麻绳子,拦腰系在葫芦上。施翎接过,挂于腰间,谢过何秀才,得意非凡得与沈拓现眼。
沈拓拿手格开,气他道:“空有葫芦,没有酒,也不过图个好看。”
施翎笑道:“等我养好伤,浸酒缸里狠吃它一坛。”
沈拓听罢,笑起来:“我看你又讨打,再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才肯罢休。”
施翎住了嘴,很是没趣得抱了酒葫芦走了。
沈家漕运的买卖却是蒸蒸日上,牛家的米粮空船逆风去,整船顺风归,船到码头,民众看得新鲜,欢呼拍手。曹英与徐安二人押了船,卢大郎跟在曹英左右,跑前跑后。
小码头茶寮、食铺,搭了草棚,支了木桌,升了炉火。茶水、素面、馄饨、小酒,虽简陋,足以裹腹、歇脚。
拿了扁担、木棍寻活的脚力看船靠岸,架起跳板,领头的便来询问:“徐管事,出入平安,财源广进,小子有礼,一船的货物,不知可要使人力背运?”
曹英去知会牛家粮到,徐安管了监工的差事,与这伙脚力有些认识,笑道:“团头手下几个人?”
领头的脚力道:“也有七八之数。”又笑,“徐管事多多关照我等兄弟,得空吃酒。”
徐安摆手,道:“酒便罢,等牛家的粮车来,你们领签卸货到车便是。”
领头喜道:“兄弟几人粗手大脚,也只一身力气可用,徐管事放心,不会胡扔乱摔。”
牛家这批粮紧要,牛二郎亲自押了车来,徐安问茶寮借了一条长凳,拿了一捧的竹签,每个脚力背一袋米粮,领一支竹签,完工以竹签为准计数。
牛二郎身娇肉贵,不禁风吹日晒,拉了曹英在茶寮坐下,叫了泡茶,几样茶点,笑起来:“才几日,搭建的码头倒热闹起来。”
曹英深觉自家有功,自得道:“有船便有货,有货便用得脚力,那些客作汉最乖觉,狭巷小道都能嗅得活计,何况码头。”
牛二郎生意人,最知里面有利可图,他是个铜钱埋脖仍嫌不能没顶的,寻思着要在码头置办些买卖。拿手抚着茶碗,看着仍泊在岸边的三艘大船,遗憾:好大的一块肥肉,只不能下口。
曹英看他神色,猜度出几分,挠挠自己的胡子,心道:真是隔锅的饭更香,牛家不愧桃溪首屈一指的富户,雁过尚要拔根下毛来的钻营。好在,船队背后还有明府支仗,不然,大郎与我等,哪守得下这产业。
牛二郎虽眼红船队,知晓自家不能染指,悻悻收回目光,又与曹英道:“曹郎君,这趟买卖了了,再与我送丝麻去宜州一趟。”笑着道,“水运比之车行,平稳快便,我们两家以后还有许多的往来。”
曹英拱手道:“承蒙二郎君照船运生意,二郎君得空,我们与大郎一块寻个食肆吃酒如何?”
牛二郎君笑:“这便说定,不醉不归。”
牛家这面运粮回,隔个几日又有一船的丝麻运往宜州。曹家凑了个趣,曹三寻了沈拓,道:“大郎,家中船只可有忌讳?我随船去趟宜州,再拉些木材回来。”他笑,“我比不得牛家的大买卖,占个边角地便好。”
沈拓笑道:“叔父说笑,我最是百无禁忌,祭得猪头岂是假的?别说做棺材的木材,便是死人也拉得。”
曹三斥道:“胡言乱语,好好的货物不拉,倒拉尸首。”
送走曹三,何斗金拎了一小壶酒兴头头来找沈拓,道:“大郎空一条船与我,随我去宜州进批酒来。”
沈拓将他让进屋中,道:“怎不在桃溪酒务处买酒?”
何斗金笑道:“桃溪地小,能有几样酒卖?家中食肆、脚店、酒楼也缺好酒,宜州又有大码头,贩售西域美酒,蒲桃酒色红如血,果香扑鼻,桃溪哪里去寻?”
沈拓道:“何兄家的酒楼原先也卖得各色好酒,只是价高。”
何斗金道:“千辛万苦,车马劳顿从宜州运来,不抬价哪有赚得?哥哥家有船,一趟多进些酒,价也能便宜。”
沈拓笑与他斟酒:“两头的便利,我赚些脚钱,何兄得些便利酒润。”
何斗金吃了一杯酒,回忆宜州码头繁华,道:“到底比不得宜州的热闹,南来北往,不计其数的各色物产,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名都叫不全,许多鲜果佳酿桃溪就不曾见到。”
沈拓道:“娘子与我合计,岳丈家的商铺明年不再租赁,从宜州寻摸些物产放在铺中售卖。”
何斗金拍手:“正是,哥哥家中有船又便宜,家中又有商铺,放着也是可惜。”
沈拓笑:“也不急于一时,我让表兄陈大随船宜州时留意一番。”
何斗金定下船,心中舒畅,兼吃了几杯酒,搬弄舌头道:“赖家的小娘子定与赖老屠杀猪的徒弟。”
沈拓道:“赖世叔送了喜帖与我。”
何斗金笑:“这便罢,赖娘子却又作怪,别家要嫁女心中不舍,少不得也是擦眼抹泪,赖娘子心痛女儿却是搬了绳椅,坐在门口一通嚎哭。知晓的知道他家有女定亲,不知晓还当她家有人过世。”
沈拓皱眉:“世上竟有这些为母不慈者。”
何斗金摸摸肚子,哈哈一笑:“赖家老的可恶,小的也不是省油的灯。赖娘子哭嚎,赖小娘子也哭,道家中娘亲咒她早死。气得赖老屠在外室那宿了小半个月不肯归家,他那外室养下一个小郎君,生得金童一般,也不知是……”
沈拓不愿听这些家长里短,塞酒与何斗金道:“何兄理这些作甚,我们吃我们的。”
何斗金这才住了嘴,等得日落,留饭不住,醉熏熏走了。
第128章
沈家船进出频繁, 不知惹来多少的眼红,一些刁钻的私下道:“他家买得船, 我们便买不得?他家载货运人, 我们便运不得?好肉莫非只烂在他家的锅里,我们连口汤到沾不得唇?”
知晓内情地劝道:“沈拓算不得什么,一个巡大街的, 说到底不过一介差役,与他些脸面才唤他一声‘沈都头’,再如何也不过身手唬人, 几个也比不过他一个。
往上数, 他早死的爹,也不过衙门的师爷, 人走茶凉, 尸骨化灰, 纵有些过人之处, 哪还作得算?
赖老屠还是沈师爷的香火兄弟呢,现如何?定的儿女亲家说悔便悔,哪有半点的顾忌?
再往外数, 沈家拢共拿得出的手亲戚也不过曹棺材家, 做得死人生意, 也算桃溪独一份, 曹家三子孔武有力,都不是好相与之辈,比之其它大户, 却也寻常,算不得什么硬点子的依仗。
漕运一只下金蛋的母鸡,有家底买得船的人家,哪个不想塞进自家鸡窝?缘何没人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