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1 / 2)

春时恰恰归 申丑 2945 字 11天前

赖屠户正带着伙计将一只猪吊起来开膛,下面拿盆接了下水,就见自己相熟的老伙计上气不接下气得跑来:“赖屠,快……快……你家娘子与那何富户家的娘子打将起来,两人在地上滚着圈撕打。”

“他娘的。”赖屠户一把将尖刀插在案板上,这婆娘又生事。拿了短衫胡乱擦了身上的汗,急急赶去何家。

他那些伙计徒弟纷纷抄了尖刀要同去,赖屠户一瞪眼:“他们妇人打架,你们抄了家伙去相帮?是嫌事不够大?”

那边何家下人搬扯着赖娘子的手要救自家主母,偏偏赖娘子年轻时也帮着赖家杀猪搬肉,一身的力气,一时竟怎么也拉扯不开。

何家管家急得跺脚,何富户外出谈事去了,少不得几天归不了家,何老爹倒是在家,这事却不好烦他老人家,叫何斗金,继子管继母总是有点尴尬,扯了一个腿脚快的:“去,你把二郎叫回来,说娘子与人打起来了。”

何载文正在学堂念书呢,偏那下人是个没眼色的,跑来后扯着噪子喊:“二郎不好了,娘子与杀猪娘子打起来了。”

一时学堂内师生通通侧目,何载文一张脸涨得血红血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老师咳嗽一声道:“载文,既你家中有事,先回去料理妥当。”

何载文揖礼应是,抱了书埋头就走。真是……生在这种没规没矩的家中,虽有黄白之物,老娘粗鄙得亲自与人撕打,买的下人又蠢又不知事,何载文简直想哭。

一个想哭的何载文和另一个想骂人的赖屠户打一照面,都无比同情起对方来。有这样的老娘也是前世不修,有这样的婆娘前辈子莫不是杀人放火?

赖屠户劈手抓了赖娘子的胳膊,鼻中喷着粗气,牛眼瞪得溜圆,直把赖娘子看得缩成一团。

何载文红着眼睛,扶了何娘子:“阿娘与我留些颜面。”一句话让何娘子内疚得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偃旗息鼓,各自狼狈归家。

何斗金已有好几日不曾归家,他也自在,在自家食肆占了临窗的座,让食手备了下酒,自斟自饮。他家一个下人偷偷跑来将打架的事说了与他知道。

何斗金一口酒呛在喉咙里,咳得喘不过气来,想笑,又叹气:“她是我继母,她没脸面,我脸上也好看不到哪去。”

下人摸摸自己的脖了,一阵心悸:“家里娘子平常也是富家太太模样,打起来竟这般凶。”

“多嘴。”何斗金斥道。赖家杀猪发家,他家最早也不过挑了担儿卖汤面的,往上倒几代,谁家都没出过什么体面人。他继母下人捧着丫头服侍的,养尊处优,乍看有模有样,只是惹得急了,就露出泼辣相来。

眼尖见沈拓打楼下经过,拿豆子砸他的头,笑:“沈都头,上来喝杯薄酒。”

沈拓刚巡了街,一时无事,嘱咐了手下的衙役回去交差换班,自己上来在何斗金对面坐了:“你倒是自在。”

何斗金翻了个白眼:“大郎,你需陪我饮酒。”

“哦,这是为何?”沈拓不解。

何斗金没好气道:“说出来简直好笑,你有所不知,我家中继母说要给我说亲,你猜说的是谁?”

沈拓一怔,吃惊:“不会是赖家吧?”

何斗金一拍桌子,震得杯碟乱跳,气道:“真是捡了孬的烂的就往我身边塞。”

“她可能做你的主?”沈拓皱眉。再没想到赖家还能与何斗金说上亲事。

“她倒想。”何斗金嫌弃道,“被我抢白一顿,又见阿翁、阿爹也变了颜色,倒是立马认错道办错了事,谁知今日竟与赖家娘子打了起来。”

沈拓端着酒杯哭笑不得,只得摇头:“赖世叔是条汉子,只他家……”

“真是好汉无好妻啊。”何斗金感叹,“也不知我将来能得个什么样的小娘子,跟我继母、赖娘子这般的……”何斗金被自个吓得浑身一抖。

“自会有好。”沈拓想起何栖,眉目刹时就温柔了,道,“如赖家娘子这般的反是少见。”

“大郎,你好运道,因祸得福。”何斗金笑道。

“此言极是。”沈拓点头。若是当初赖家没有退婚,不说赖小娘子的禀性,就一个赖娘子就能闹得鸡飞狗跳,家无宁日。

何斗金见不得他的傻样,拿袖子掩了脸:“饱汉不知饿汉饥,以后再不叫你吃酒了。”

“不吃便不吃。”沈拓道,“等你以后娶了小娘子,我又完婚,两家作通家之好,大家坐一处喝酒取乐。”

何斗金气道:“你八字只差一撇,我八字还没提笔呢。”他道,“说不得说不得,这事没劲,正经人家的小娘子哪比得秦楼神女、章台丽色。”

“你囊中有钱才有神女、丽色。”沈拓端坐道,“不要拿这些声妓子与家中娘子相比。”

何斗金道:“那是你定了好的娘子。若我得个不好的,还不许我养知己红颜,她们只认钱,家中娘子便不认钱?”

沈拓由他胡扯,晃眼楼下卖草编的,蜻蜓、蚱蜢编得栩栩如生,也不知何栖喜不喜欢。何斗金见他只管看楼下的一个老翁,先是疑惑,后恍然,真是……沈大郎也是铮铮铁骨好男儿,自打定了何家的小娘子,倒成了绕指柔。

可见情之一物,堪比穿肠毒物,危险得紧啊。

第二十五章

赖娘子与何娘子一战成名,连何秀才都有耳闻,外出沽酒回来时,表情一言难尽。

何栖在家理着卢娘子帮忙置买的镀银祭器:“阿爹素来不理会这些事的。”

何秀才含糊道:“波及大郎,便听了一耳朵。”

何栖笑,何秀才也是因关心之故,他这么清雅之人,却同一般妇人似得听起家长里短来。

何秀才道:“大郎小郎兄弟二人,身边也没个人照料,添衣加饭没个嘱托。”说得颇为心疼。

何栖跟着轻叹,只是这个时节存不住什么吃食,不然倒可以做了备在那,腹中饥饿时可以应对一二。

一时父女二人无话,一个看书,一个缝衣,天将擦晚,有人扣响了院门。何秀才上前开门,却是沈拓,一身短打,汗湿了半身,头上戴了顶斗笠,神情严肃。

“大郎这是?”何秀才见他不是平常模样,有点吃惊。

沈拓略坐了下,接过何栖倒的一碗水,一气饮,将碗交给何栖道:“阿圆,再倒一碗来。”

何栖依言又给他倒了一碗,问道:“可是有什么事?一身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