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倌夫妻两个一看吓着了孩子,都止了哭,老倌妻子道:“他阿爸,小海醒来,可也好了!你去和靖药堂跑一趟,谢谢人家和老医官吧。”
和老医官听了老倌报信儿,也打心眼里替老倌高兴。
老倌回来之后,只说是一家人,虽然还有个长年卧病的,毕竟儿子好了,也就算走上正轨了,哪知到了小刘海去年发病的日子前后吧,正是小刘海四岁零六个月左右的时候,咳!小刘海的毛病又犯了!
小刘海这一回犯病,前前后后竟跟去年是一个样!老倌辛辛苦苦地跑来跑去,不知跑了和靖药堂多少回,到了这一年的某一天,小刘海又是自然而然地、突如其来地、莫名其妙地醒过来了!
转眼到了小刘海五岁上了,老倌夫妻俩心中惴惴地,担心着儿子到了五岁半时会再次犯病——果不其然,还真就又犯了旧病!
这几乎把这老倌夫妻给愁闷死。
有人私下里传说,只怕是老倌夫妻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孩子才会患有这等怪病。
小刘海自从第一次病情发作,向后是每年一次,年年不落。以至于到现在,都六七岁了的孩子,却是小脸黑黄,身体瘦弱单薄。
虽然有个别人说老倌夫妻做过什么坏事报应什么的,让人烦恼,可这也不能让老倌真的着意,他愁闷的只是自己儿子的病。
这几年下来,家中仅有的家产花了个精光,老倌本人如是老了二十岁,看上去像个六十岁的人,头发竟然全白了。
这老倌原是营兵出身,他自十八岁入营,直到三十岁还家;那是立下了六级营功,掐着大把银子回来的。他的妻子与他同岁,在家等了他十二年,硬是挺住亲戚家人劝婚压力,老姑娘三十岁上才如愿跟老倌做成夫妻,却直到三十六了,两人才育有这么一个儿子。
老倌还没幸福几天呢,眼见儿子来了,妻子垮了;因这怪病,儿子也是指望不住了,又不能再生一个,不免愁绝。
这一天,老姑娘含泪对老倌说:“他阿爸,你把家里积存那几张好皮子拿上城里换银子吧,回头给孩子弄点药――我估摸着,今年,又快到那几天了。”
老倌明白,“那几天”,就是自家娃娃病情发作的日子。这几年下来,两口子已经有了个认识,就是儿子的病年年发作,开始发作的日子几乎是固定的,每年都是那几天。
于是老倌就去整理打下的皮子。
他家的小刘海,这时在村头玩耍,跟在一群五六个大一些的孩子后面跑,瘦弱的他有些跟不上,跑得气喘吁吁的。
领头的孩子看起来约八九岁了,在前面跑跑停停,一会儿回头喊:“刘海,快点!”
还有两个孩子跑着跑着停下来,也跟着喊:“嘻嘻,小海快点呀,不要被抓尾巴呀!”
——这群孩子在玩叫做“跑乌龙”的游戏,当跑过村口老柳树下时,一帮孩子都停下了——原来是有人出村,经过村西头寨口。
这人正是老倌,他牵着一匹土马,肩头扛着一卷皮子,在树下站住,等他的儿子。
“倌叔,你这是要进城吗?”领头那孩子先跑过来先开口询问。
“唔。”老倌心不在焉地回答着,眼睛望着自己的儿子,眼里又是怜爱又有心痛。
“阿爸,我也要去!”小刘海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
“小海,阿爸上城里有事,你跟大壮他们玩吧,别跑到村外去啊,村外有野兽,小孩子家去村外,那不安全!
你听话,回头阿爸带骨糖来家给你吃!”
一听说“骨糖”,一群村娃娃们小眼睛都亮了,眼巴巴地瞅着老倌。
“倌叔,给我带两根吗?”叫做大壮的孩子馋乎乎地问。
原来这小山村的人们平时很少进城,但凡有人进城,给自家孩子带了吃食,就要分给全村的孩子,也有人只分给本姓几家的孩子,这与各家经济条件有关。
有钱的就分到全村,没钱的只分给本姓人家。毕竟这村子只有百十来户人家,同姓里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全村不过二十多个而已。
而十二岁已上的就被视为“大人”,也就是大孩子了,不可以吃人家送的零食了。
——此地民风纯朴,向来如此。
老倌虽是一番叮嘱,但是小刘海一个劲吵吵着要跟去。
无奈,老倌对那叫大壮的孩子说:“大壮,你去俺家对你大娘说,就说小海跟我进城了。”
“嗯,倌叔,我去。”于是这孩子领着一群几个孩子向村中跑去。老倌把儿子抱起坐到马上,爷儿俩就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