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梁邱飞先抵赖,然后道,“何况就是说了又如何,我们随少主公这么多年,想来亲近的女子何止十个八个,若少主公真不乐意,早想法子将人赶走了,可这几年骆娘子进进出出我们居所,少主公也没说什么啊。”
梁邱起沉声道:“可是崔侯与州牧大人旁敲侧击那么多次,少主公也并未点头。”
“这说明,少主公如今正在两可之间啊。只要再推一把,没准少主公的婚事就成了呢!”梁邱飞克制着激动,“少主公都二十七八了,该成婚生子了!”
“李思也这么说,叫我们多敲敲边鼓,别干站着光看。”梁邱起道。
“对呀!”
“可老张叫我们别多事。”梁邱起补充,“他觉得不像。”
“什么不像。张家原先是烧陶的,张擅那厮无论遇上什么疑难,都只会翻来覆去的说‘嗯,火候不够’!”
“他说,这回不是火候不够,而是根本烧错了炉膛。”
“啊?!”
“张擅说,叫我们见到另一个炉膛后再做打算不迟。”梁邱起一字一句道。
梁邱飞脑筋转了好几圈才明白过来,结巴道:“可,可是……那个炉膛,不是已经凉了么……几年前少主公就说过,盼着‘她’另觅良人,一生无忧无愁;上个月我们听说‘她’与姓袁的订了亲,少主公不是还让人预备贺礼么?!”
“话是没错,不过为兄以为,我们还是该听张擅那厮的话。”
“为何。”
“因为李思还打着光棍,张擅却有一妻五妾,家宅安宁,外头更有相好无数,居然也是一般的风平浪静。”
梁邱飞:……
北宫,宣德殿内,皇帝伸长脖子等了许久,越皇后在旁凉凉的表示‘陛下您再伸脖子,身子可要出壳了啊’,好在皇帝念子心切,没功夫跟她斗嘴。
坐在右侧上首的二皇子笑道:“父皇,您先坐下罢,子晟自幼做事清楚,他说午时二刻能到,必不会迟了的。”
坐于左侧上首的大公主颇有几分酸溜溜的:“今日儿臣原本要去涂高山泡温汤的,谁知一个时辰前父皇急急的将我们都宣了来,原来是给子晟接风啊。在父皇心中,我们这些亲生的儿女,怕是都不如子晟吧。”
皇帝眉头一皱,大驸马见机极快,连忙打圆场:“陛下您看,长公主都是有儿有女做了母亲的人了,还跟您撒娇呢。看您多疼爱子晟一些,她就要耍赖。”
这话说的漂亮,皇帝果然松开眉头,对长女含笑低斥:“你呀,有子逊一半懂事就好了!子晟在西北吃了这么多年苦,我就是多心疼些又如何。你倒是给我去西北戍边五年,我也这么疼你!”
大驸马十分配合的补充:“妇道人家不知朝政,子晟这几年功勋着实不小,不说对漠北诸部又打又拉,安抚妥当,就说去年征蜀,父皇原本要另派一支军队,从陇地绕进蜀中以为策应,谁知子晟居然能在西北那种苦寒之地练出一支虎狼之师来,径直经陇西入蜀——这么一下子,父皇不但省却调集多少军卒,更不必劳师动众……”
“好啦好啦。”大公主故作嗔意,“父皇和子逊翁婿俩心在一处,只有我是不懂事的!”
皇帝忍不住笑了:“你知道就好!等子晟来了你可不许胡扯!”
大公主娇声应了。
训完长女,皇帝转头看右边上首的次子:“那……东海王,真的不来么。”
二皇子立刻回道:“父皇,兄长并非还在怨怪子晟,你知道他的,兄长只是不愿意多见人。过几日永安宫设宴,届时人少清净,他会与子晟好好说话的。”
皇帝点点头:“朕知道子昆的性情,这样也好。”长子的心性不够坚韧,自从易储之后便再也不曾出席家宴,永安宫有事都是二皇子代传的。
说话间,岑安知小步奔入殿内,传报太子一行人来了,众人齐齐看向殿门口。
浮光逆影,几个身影出现在殿门,皇帝望着太子身后那个高大颀长的身形,一时间恍惚了,原先漫不经心的越皇后也缓缓坐直身体——他二人仿佛看见二十多年前那个英武盖世的武将,那个永远沉稳忠实的众臣之首,朝他们缓缓走来。
皇帝扶着案几的手微微发颤,越皇后见他眼中隐现水光,心中暗叹一声。
皇帝慢慢走下座位,弯腰按着跪拜的养子厚实的肩背,吧嗒落下一滴泪,一时殿内寂静无声——他以为,有生之年,他再也看不见义兄的模样了。
第150章
五年未见,思意甚切,皇帝本想先板起脸训斥霍不疑两句‘当初胡作非为如今可知错了’,谁知看见养子清癯消瘦的形容,竟是鼻头发酸,什么也训不出口了。他亲手将养子扶起,就像所有不孝儿远游回家的老父一样,只会喃喃着:“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
太子看着父皇喜极而泣的样子,心中一块大石放了下来,随后环顾殿内席次,微微皱眉。
他的目光首先落到右侧首座的二皇子身上——太子以前有多看不起他这位二皇兄,如今就有多敬重他,一个人能改过不容易,脱胎换骨的改过重来尤其不易,是以这些年他一直与二皇子共坐右侧上席,反正他们哥俩一个丧妻一个未娶,正好凑一桌。
然后太子看向左首第一席的大公主夫妇,他心中有了计较,毫不犹豫的上前一步:“长姊,驸马,父皇多年不见子晟与崔侯,想来有许多话要说,二位不如移至次席,成全父皇与子晟崔侯叙旧之情?”
这话虽然是问句,但现任太子与前任不同,面冷心硬,手段强势,这些年在他手中吃亏的朝臣不算少了。大驸马八面玲珑,何况最近他也有件不大妥当的事落在太子手里。
他当即起身,连声笑道:“太子说的是,我等时常与父皇团聚,子晟却是久别重逢,也是应该,应该!”
大公主愤愤不平,硬是被丈夫拉着下移了一个席位。等皇帝扭过头来,发现长女夫妇‘主动’让出坐席,还觉得十分欣慰呢。
原本宫婢要给骆济通在末尾加一席位,谁知孤家寡人的三公主朝她招招手,骆济通惊喜交加,恭敬的坐了过去。
“驸马没来?”骆济通有些奇怪。
三公主笑笑:“他今日身染小恙——放心,是真的病了。我们夫妻如今好的很;我们,终于知道如何做夫妻了。”
骆济通略一环顾:“五公主与驸马也没来?”
三公主道:“前几日他们夫妻又闹了一顿,双双抓破了头脸,这会儿还没好全吧。”
骆济通惊讶极了,她觉得这五六年间宫闱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先不说易储易后这等大事,莽撞的二皇子成了个沉静安稳的鳏夫,四皇子娶了个好脾气的王妃,爱找茬的五皇子如今笑容可掬,尖刻锐利的三公主发福了足有一圈,却变得言行有度,反而是一向长袖善舞的大公主看来有些不大靠谱,这会儿正目光不善的东看西看,更别说那些年幼的皇子们长的她都认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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