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2 / 2)

“听说那南蛮女子都是有妖法的,而且通体白皙,金发碧眼,说不定将南陈的国君迷得神魂颠倒。”

“谁迷谁还不一定呢,那南蛮公主为了南陈伪帝,连自家老子兄长都给屠了。”

“这南陈玉郎,难道真有这么……”

话题逐渐想着桃色方向拐去。

众人谈得正兴起,酒楼最角落的一张桌子上,却有几个读书人,持续沉默不语着。

他们也点了酒菜,一开始还谈起今年春闱的考题和考官,待酒楼里都是唾骂南陈和谈论战事的声音,他们逐渐没了话题,一个个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他们是从南陈过来京城应考的士子。

虽然已经归属大周治下,但十几年前还是南陈的子民,此时听着这些话题,难免心中不快。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对童年时候的兵乱还是有记忆的。

从攻陷南陈之后,朝廷对这片土地,就采取大棒加糖果的措施,一方面拉拢肯投效的勋贵豪门,重赏带路党。一方面对拒不入仕,心怀故国的严厉打压。

这样的政策下,很快收拢了一大批南陈地方势力。如今朝中好些四品、五品官员,都是南陈的旧臣呢。

而且从五年前,大周也开始允许原属南陈治下的士子参加科举了。

江南之地诗书风流,灭国之恨也过去多年,眼看着南陈国祚不可能继续了,所以这几年里,上京赶考的南陈士子日渐增多。

今年来的也有不少,但偏偏又出了这事儿,

生意兴隆,店伙计穿梭其中,上菜添茶,对这沉默诡异的一桌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桌上六人,其中一个终于按耐不住,将杯子一搁。

“依我看,还不如早些打道回府。今年的行情,朝廷取士必定极为严苛,何必在这里蹉跎时光。”说话是一个俊秀文生,不过二十岁年纪,一身青衣,生得风度翩然。

“叶兄,来都来了,下个月就是春闱,不差这几日了。”旁边圆脸胖子打圆场道。

“是啊,叶兄,就算这一次考不中,权当历练了。见识一番规则程序,下一次再来便是。”

“还下一次呢,我看朝中风云诡谲,谁知道下一次是什么风景,倒不如安心在家中做个富家翁的好。”叶旷冷哼一声。

“富家翁哪里是这么好当的?你别忘了去年咱们南陈那边的赵子宁的下场,哼,无缘无语,便被人欺上门来,最终落得家破人亡,连妻儿都不能保全。那可是地方上有名的才子啊。”

“那是因为他亲眷参与谋逆,这是不赦之罪,谁能饶恕?”

“什么亲眷,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而已,就算谋逆的罪责,也要讲究个三族之内呢,哪有株连如此广泛的?”高个儿的士子满脸悲愤,“还不是因为赵家中有钱,被人盯上了。”

“快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胆小的圆胖子小声提醒道。

几个人不再说话了,警惕地看了看周围。

他们都是南陈富豪门第出身,千里迢迢跑来京城参加科举,只是为了牟取一个官身,保护本地的族人家产。这些年因为南陈叛乱迭起,南军搜掠地方极为严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是破家灭门之罪。

几个人也没了吃饭的兴致,匆匆拨拉了几筷子,便准备起身结账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变数骤生。

一队红衣银甲的士兵从街道拐角奔跑上来,直冲酒楼方向。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几十个士兵涌进楼内。

领头的高声喊道:“谁也不许走,都坐下,禁军搜查南陈奸细!”

酒楼里瞬间炸开了锅,众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却无人胆敢走动。大周军法严苛,尤其如今是战时,要是因为不长眼挑衅军方而被砍死,压根儿没处说理去。

众人都坐在了桌子边,惊惧不安地看着一群士兵冲上三楼。

领头的校尉视线一扫,立刻冲着角落的那一桌就奔了过去。

那几个南陈士子心中一沉。眼瞅着周围站满了士兵。

叫叶旷的高个儿士子站起身来,问道:“诸位有何指教?”

一个士兵将长枪按在他肩头向下一压,冷声道:“坐好!”

叶旷只能顺势坐了下去,满心憋屈,却也不敢反抗。

领头的校尉围着他们转了一圈,沉声道:“今日有人举报,有南方士子在酒楼上散播谣言,试图动摇人心。”

“我等是前来应考的士子,每日里只谈风花雪月,几次以文会友,除了春闱相关话题之外,从未论及国政大事,请几位明鉴。”叶旷冷静地拱手道。

校尉冷哼一声:“天下犯罪者,岂有愿意自己承认罪责的。是不是有罪,等去了大牢里再狡辩吧。”

说着,手一挥,“将人都带走!”

“住手,我等乃是入京赶考的士子,身上有功名的。岂能随意抓捕。”入京参加春闱的,都是在地方上有过功名的举子。

校尉却冷笑一声,“什么功名,南陈废帝给的功名吗?”

叶旷皱眉:“将军慎言,我等虽然有人是南陈的功名,但如今朝廷也是承认的。”

为了招揽人心,从春闱允许南陈士子参加开始,朝廷便明确规定,南陈原本的地方功名也是承认合法性的,可以继续参加大周科举。在座的六个士子,其中一半都是在南朝早年考取的举人功名。

那校尉冷哼一声,“少说废话,是要乖乖跟我们走,还是要我们动手请人啊?”

叶旷等人神情游移不定,他自信并无奸细勾当,但难保哪个时候一句怨言被人记下,便要追究罪责。战争时候可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的。

士兵不耐烦了,上来开始拉扯,还未触到几人身体,突然一个士子猛地跳起来,向屏风后面跑去。

是那个圆脸的年轻人,在座上一直沉默居多。此时却突然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