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师父笑着用台湾普通话问:“你住在哪个村,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方刚说我是广东人,久居泰国,随后又介绍了我。赵师父收起枣木印,这时鸡笼子里的母鸡又开始咕咕叫,他慢慢走到鸡笼子前,弯腰从里面捡了一个刚下出来的鸡蛋,还沾着杂草。赵师父摘了摘蛋上的杂草。把蛋握在手里,再把我们让进茅屋。
这茅屋外表虽旧,里面却很整洁,在床边坐下之后,我们把来意说了。赵师父喝了口水。说:“有人昨天和我说过xx镇阿兴的事,借体还魂也不是没有,十几年前我在南投就见过,所以也没在意。但听你们说那个阿兴在香港混黑社会,死后缠着那个什么陈大师,这事就有些奇怪了。”
我说:“陈大师出事之前,在香港了参加了一个台湾师父的什么法会。还给他戴上这个。”我说了经过,再把那块包着经咒麻布的眉心骨牌掏出来递给他。赵师父慢慢打开麻布,把眉心骨拎起来,在那只独眼前仔细地看着。
“眉心骨……怨气最大,难道这就是那个阿兴的?”赵师父似乎在自言自语。
方刚说:“那法会的师父自称叫高山大师,说是从台湾来的道长,就是他搞的鬼,让陈大师戴着这骨牌在家里念了好几天咒,结果就变成这样了。”我把那张写有咒语的纸拿出来交给赵师父,问是不是茅山派的什么咒语。
赵师父接过来只看了一眼:“这哪里是茅山术?分别是谶术!”
我们问什么是谶术,赵师父说:“附佛外道的一种,最以前是从印度传过来的,有人把它结合了中国的道术符法,就成了谶术。和南洋的降头术很相似,但没那么复杂,只是能驱使死人的灵魂去影响活人,严重的能将人活活缠死。这种谶术我只是见过,但不太熟悉。”
“能不能帮帮我们,让那个兴哥的阴灵脱离陈大师的身体?”我急切地问。
赵师父站起来,那只鸡蛋仍然握在手里,掏出火柴把那张写有谶术咒语的纸点燃。这纸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原料制成,烧的时候竟然发出一种焦臭的味道,我立刻联想起阿赞师父们烧尸取尸油那股味,立刻捂上鼻子。赵师父把咒纸扔进火盆里,说:“茅山术倒是有可能解开这种附灵术,只是不知道谁给陈大师下的谶,又是什么原因。”
方刚说:“不管什么原因,肯定不是出于好心。这种害人不浅的事情,您身为茅山术士,总不能坐视不管吧?”赵师父默不作声。
我拉着方刚:“算了,那村民还说村明印师父是个修茅山术的正统师父,有难就帮,看来也就是这么回事。”
方刚跟着我往外走。边走边说:“也不能怪他,那个什么狗屁高山师父估计也是位谶术高手,连正统茅山术也敌不过。唉,这世道没救了……”
我俩一唱一和地往外走,出了茅屋还没走到栅栏门,后面有人叫住我们:“等等。”回头看是赵师父,他走出来对我们说:“谶术再高深,也是从茅山术发展过去的,而且修那种附佛外道的人,又用来去害人,正所谓邪不压正,这种术士不会太厉害。我只想在这里安安静静地修法,偶尔给村民治治病、驱驱邪,不想参与那种乱七八糟的恩恩怨怨。”
“治病驱邪也是修法,破除邪术害人,难道不是更大的修法?”我问。
没等赵师父回答,方刚说:“我打个比方,如果您肯帮这个忙,真有把握对付那种谶术吗?”赵师父笑了,伸出胳膊平摊开手掌,把那只鸡蛋递给我。我疑惑地接过来,差点儿没扔地上,鸡蛋特别烫,就像刚从开水里捞出来似的。
赵师父说:“你们大老远从泰国来,我也没什么可接待的,这只熟鸡蛋吃了吧,我这里的母鸡都是吃虫子长大的,鸡蛋的味道也好。”
“这、这不是生鸡蛋吗?刚从鸡屁股里下出来,我看着您捡出来的?”我很疑惑。方刚一把夺过鸡蛋,在额头上磕了几下砸碎外皮,剥开就咬了一半,露出里面金黄色还在冒着热气的鸡黄,竟然真是熟的。我一时没明白过来,心想难道赵师父事先把煮熟的鸡蛋放在鸡笼子里,就为了安慰母鸡?
赵师父微笑着问:“怎么样?”
方刚把剩下的半个鸡蛋递给我,我放进嘴里吃着,确实很香。方刚说:“赵师父是用法术把鸡蛋给煮熟了!”我大惊,差点没噎着,心想这是什么法术,手掌煮鸡蛋?赵师父估计也看到我眼中的疑惑,就说只是茅山术的末等法门,顶多只能给自己省点烧火的柴禾而已。但他又提出一个问题,毕竟现在还不知道那位谶术师是谁,如果到时候解不开附魂术,不但白费法力,阿兴的家人也会跟着找麻烦。
我想了想:“我们还带了两名在东南亚修法的阿赞师父来这里,对您有没有帮助?”
“这个……我不太清楚。”赵师父回答。
回到小镇上,我们在附近找了家旅店住下,次日中午,我和方刚带着两位阿赞搭便车来到该村,和赵师父见了面。互相一了解,赵师父得知这两人分别是修缅甸控灵术和云南傩巫术的时候,还比较惊讶。
为了保险起见,赵师父在屋中点燃两柱香,他从墙上拿出一把用锈得发绿的铜钱串成的剑,在手中摆成姿势,嘴里念着什么符咒。用的是中文,但内容晦涩难懂。那两柱香冒出的烟开始朝中央聚拢,我和方刚互相看看,这种场景以前听老谢讲过。
这时,阿赞nangya开始念诵经咒,两股烟拧成麻花状缓缓上升,阿赞洪班也戴上傩面具,低声念诵巫咒。那两股烟拧得更紧,几乎成了一根烟绳,但很快就散了。
赵师父用手摆了几下,将烟扬开,满意地对阿赞nangya说:“这位女师父的法术和我可以合用,而那位师父不行。”
既然知道了两人可以合力,下一步就是研究施法的方案。最后我们还是决定,由方刚、赵师父和阿赞nangya三人住进兴哥家人开的那间旅店。因为我见过阿蟹,为了防止被他撞见,我只好和女助理还有阿赞洪班等三人留在之前的旅馆中听消息。
第0442章 六面雷击枣木
从下午等到晚上,我站在旅馆门口,朝兴哥的旅店方向频频看去,什么动静也没有。女助理焦急地问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解决。我说:“有可能是半夜,那个时候人都睡下了。方便下手。”
刚说完,就听从小巷那边传来一阵骚乱,好像有人跑有人追似的。我正想出去看看,忽然看到陈大师快速跑出来,边跑还边回头看。后面跟着好几个人,其中就有阿蟹。看来都是兴哥的家人。方刚、赵师父和阿赞nangya在后面忽快忽慢地跟着。
我连忙退回旅馆,女助理说:“是他,是陈大师出来了!”说完就想出去,我拉着她的胳膊让她冷静,先看看再说。陈大师刚跑过旅馆大门,就被后面的人追上,他像疯了似的,边挣扎边骂:“放开我,你们他妈的是想让我再死一次吗?”
方刚等三人气呼呼地赶到。兴哥的家人七手八脚地把陈大师按住,再用绳子捆他的手和脚。我、女助理和阿赞洪班躲在旅馆大门后面,透过玻璃朝外看,只见赵师父和阿赞nangya站在陈大师身边,装成看热闹的。我看到阿赞nangya左手背在身后,握着眉心骨的牌子,赵师父的右手也背在身后,拿着那颗雷击枣木的六面印。两人走过去假装帮兴哥的家人去按住陈大师,阿赞nangya用左手扶着陈大师的胸口,而赵师父右手悄悄持印,趁乱迅速在陈大师的后背按了一下,立刻拿开。
“啊--”陈大师大叫着,躺在地上。身体剧烈抽搐和痉挛,兴哥家人愣住了,赵师父后退几步。阿蟹指着陈大师说了些什么,家人把陈大师的身体抱起来就要走,忽然陈大师停止抽搐。用粤语说了几句话。
兴哥的家人停住脚步,都疑惑地看着陈大师,陈大师左右看看,挣扎着跳到地上。兴哥家人用闽南语问着什么,陈大师改成普通话:“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我怎么在这里?”
阿蟹也用普通话问:“你是谁?”
“我是陈xx,你是谁?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陈大师满脸疑惑。兴哥的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陈大师看到方刚。他更惊讶万分,我心想这下麻烦了,要是被这些人知道陈大师认识方刚,他们就更加怀疑,搞不好还会以为这件事是两人串通搞的什么鬼。
方刚走上去抢先问陈大师:“你刚才说你叫陈xx而不是叫阿兴?”
陈大师看着方刚,疑惑地说:“我什么时候叫过阿兴?”他又看到了阿赞nangya,脸上露出笑容,刚要说什么,又被方刚打断,对兴哥的家人说这人肯定是得了癔症,现在又恢复正常了,建议给当地的警署打电话,让警察把他护送回老家。没想到兴哥的家人死活不肯,有个老人操着半生不熟的台湾普通话说:“凭什么送他走?他是阿兴,我的二儿子,谁也别想把他抢走!”
这老人把手一挥,七八个人拥上来,共同抓手搂脚,把陈大师硬是给抬回去了。陈大师边挣扎边回头看着阿赞nangya和方刚,嘴里喊着什么,但根本听不清。方刚和阿赞nangya、赵师父等人并没有跟去,而是回到我们所住的旅馆。方刚让旅馆老板打电话报警,就称这镇上有一位从香港来的风水大师陈先生被当地人绑架,无法脱身。而且有个叫阿蟹的人是从香港偷渡回台湾的,曾经被香港警署因买凶罪而通缉。
那旅馆老板惊愕地打了电话,十几分钟后,一辆警车驶来,方刚带着我跑出去,告诉警察情况。上了警车开到兴哥家的旅店,进去就看到陈大师还在左侧的房间里挣扎吵闹,两名戴着蓝帽子的警察控制住局面,将陈大师解救出来。阿蟹一看到我,立刻认出,指着我大叫着什么。
我告诉警察,这个人就是阿蟹,曾经在香港买凶伤害过陈大师。兴哥的家人再次围上来,警察用对讲机叫增援,阿蟹扑上来就动手,骂着:“你这个王八蛋,买假佛牌害死我表哥,看我打死你!”
方刚一脚把阿蟹踢回去,阿蟹从屋里抓了把刀出来,一名警察掏出手枪,朝天空鸣枪示警,警告众人不许再动手,否则就要开枪。可那一对老人夫妻似乎觉得警察不会对老人开枪,竟然冲过来抢警察手里的枪。我和方刚连忙过去帮忙,不小心把那老头推倒在地。这下炸了锅,好几个人纷纷返屋拿出刀来,大喊警察打人,不少左邻右舍的人都出来看,目光很不友善。我和方刚护着陈大师钻进警车,阿蟹用锤子把车窗都砸碎了,混乱中有警察开枪打中一个人的小腹,那人倒在地上,鲜血流出。
那警察大吼着,说再有人乱动就再开枪。几个人眼睛通红,手里拿着刀,仍然把警察围在中间,我和方刚也无法脱身。
好在又有两辆警车驶到,两三名警察纷纷掏出手枪,另外几名警察也手持警棍,将兴哥的家人全都震慑住,把我们三人解救出包围。
我们几人跟着警察回到警署,把所有经过和盘托出。警察对我们说的兴哥阴灵附身于陈大师体内的事很持怀疑态度,先查看了我们三人的证件,又打电话给香港警署,证实了有凶手供出阿蟹在香港买凶伤人又逃走的事实。
虽然警察们不太相信巫术这档子事,但我们这三个人毕竟没有任何违法行为,而且还抓住了一个逃犯,做完记录就把我和方刚放出警署。而陈大师牵扯到阿蟹那件案子,所以多做了很多笔录,但最后是否会把阿蟹移送到香港,还要看他能不能招供。
等我们把陈大师接回到旅馆的时候,女助理特别高兴。阿赞洪班和阿赞nangya告诉我们,赵师父已经回村去了。我们把事情经过对陈大师讲了一遍,他非常感慨:“要不是你们帮忙,我还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呢!”看到阿赞nangya大老远也跟来,而且还和赵师父共同救了他,陈大师非常高兴,紧紧握着阿赞nangya的手。她不好意思抽回,也只好被陈大师握着。我和方刚悄悄看了一眼,都在暗笑,而阿赞洪班似乎没什么兴趣,将脸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