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叫着从床上坐起来,我爸正端了一盘葡萄想给我送进屋,被我的喊声吓得手一抖,盘子摔得粉碎。我妈连忙跑过来问,我满头是汗,大口喘气,半天才缓过来,推说做了个噩梦。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心慌的症状才慢慢消失,但脑子里就像有一团浆糊似的,说不出的难受。
第0048章 脚泡
我爸看了看我,问:“你的脸怎么了?”我这才想起昨晚从殡仪馆灵骨塔跑出去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摔了一跤,把脸卡破的事。没法解释,只好说昨晚走夜路摔跤弄的。我爸连忙下楼去给我买药水,这时我又感觉脚底板疼,用手扳过来,把袜子脱了一看,发现脚心上全是大泡。
这是怎么回事?昨晚一直在坐车,也没走远路,怎么会把脚底磨成这样?我带着疑问给方刚打电话诉苦。方刚哈哈大笑:“平常都是顾客给你打电话说情况,今天你也中了招!”我很生气,都这时候了,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方刚说:“开个玩笑啦,你把从昨天到现在的情况仔细跟我讲一遍,不要漏掉任何细节,包括你便秘也要说出来。”
我仔仔细细把昨晚的事说了,方刚说:“看来我要恭喜你,你现在又多了一项能力。”
“什么能力?”我疑惑地问。
方刚说:“你做这行快两年,也算是个资深牌商了,难道还没发现?”我让他别卖关子,有话赶紧说。
方刚这才笑道:“你小子阳气弱、运势低,但有时候可以见鬼。”听到这话,我顿时傻了眼。
方刚一条一条地帮我分析,我不得不佩服这老哥的精明。在我从泰国去贵州毕节的时候,孙喜财就已经被那个“末阳男”郑永贵附了身。一般骨灰盒的存放只有两个环境,想省钱的就存灵骨塔里,手头宽裕的人会买块墓地,再把骨灰盒放进去。当然,那种喜欢把骨灰盒放在家里甚至床头的就不在此列了。但鬼比活人更加惧怕孤独,因此没有哪个鬼魂喜欢灵骨塔和墓地,郑永贵也一样。
至于孙喜财进货的那家丧葬用品店是通过什么途径把郑永贵的骨灰盒从灵骨塔中搞出来的,我不知道,总之骨灰盒放在佛牌店里之后,天天接触活人的阳气,郑永贵的阴灵再也不想回灵骨塔。
而我一再想办法把阴灵弄走,郑永贵恨死了我,直到我用方刚所教的办法将郑永贵的阴灵附在佛牌中,打算送去泰国给阿赞师父镇灵,阴灵对我的怨恨到了极点。不知道什么原因,它居然脱离宾灵佛牌,附在了孙喜财身上,这下可好,阴灵能操纵孙喜财的动作和思想,开始报复我。
方刚说:“孙喜财接到贵州那桩生意开始,就打定了要坑你的主意,但最后没得逞。而他悄悄把你的照片和指甲送到殡仪馆郑永贵的骨灰盒位置,就是要鬼诅人。”
我从没听过“鬼诅人”这个词,方刚继续道:“鬼诅人随处可见,这一年多你接的生意里面就有好多,其实就是阴灵对阳间的某个人不满意、有怨恨,就会用鬼的力量去影响他,让他运势降低,身体变差。症状就是总做噩梦、身体不舒服、鬼压床,做事失败,经常倒霉。如果阳气持续变弱而阴气大盛,你还能够看见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那种游荡的孤魂野鬼。”
“可我这几天并没见过鬼!”我不太相信他的话。
方刚冷笑:“昨晚你睡不着,从家里跑到街上,看到有个男人坐在马路中央哭,很多汽车驶过去。其实它就是鬼,应该是出车祸而死,而尸体还没有家属认领,所以冤魂不散,天天晚上在出事地点哭;进了殡仪馆大院,你看到有很多人在院子里晃来晃去,那些其实也都是鬼,殡仪馆天天送尸体,所以那里的鬼魂更多;从殡仪馆逃出来,你看到小路上有出租车驶过,招手叫车的时候,路旁两个男人觉得你的动作很奇怪。是因为那只是你一个人的幻觉,别人根本看不到,所以在他们眼里,你就是一个人跑到马路中央举双手乱挥乱舞,当然会觉得你不正常了。”
听了方刚的分析,我身上一阵阵发冷,感到更不舒服了。方刚接着说:“你也不容易,中阴摆渡车很难遇到,竟然被你给撞上,连我都羡慕你。”
我彻底崩溃了,在电话里对着方刚大喊起来,方刚笑着说:“开个玩笑嘛,你这个人很没有幽默感!你又不是真的上了那个鬼车,查一下地图,看看从殡仪馆走到那个什么村子有多少公里,梦游了那么久,脚底板不磨出大泡才怪!”
这番话成了定心丸,我总算把心放回肚子里。哭丧着脸问方刚:“我得怎么解决这个事?现在我天天像大病没好似的,吃饭的心思也没有。”
方刚想了想:“办法只有一个,搞定那个末阳男郑永贵的阴灵,让它离开孙喜财,不然这小子还会跟你作对。你想办法把孙喜财带到泰国来吧,剩下的事我来处理。钱方面好商量,但你也不要太吝啬。”
我沮丧地说:“只要你别趁机敲我竹杠,怎么都行。”方刚在电话里哈哈大笑。
他笑得出来,我可不行。为了编出一个带孙喜财去泰国的合理借口,我着实费了不少脑筋。最直接的就是说带他俩免费旅游,但孙喜财现在体内有郑永贵的阴灵附身,那阴灵早就知道我想把它送去泰国超度,估计肯定不会同意。早就听方刚说鬼有“他心通”,也就是说它能知道人大多数情况下的想法,所以这事还挺难办。
忽然我想起以前我妈给我讲过的故事,是她一个在农村的远房舅舅,从小就有点神神叨叨的,经常晚上梦游。中午吃饭时我提起这个事,我妈说:“那是我三舅,住在东山咀子。活着的时候总在大早起来就开始跟人讲,说昨晚出去逛了一个什么集市,可热闹了,卖啥东西的都有。他逛了很久才回家接着睡,然后家人就会发现他脚上全是大泡,烫绒面鞋也顶破了,后来他不到四十岁就病死了,也没结过婚。”
我心想,这他妈的不就是我吗?妈妈问我为什么问这个事,我只推说忽然想起来,就顺口问问。
下午,我到家附近的医院看病,光检查就做了七八项,什么全血成分、肝功能、胸透外加心电图之类的。医生是个中年妇女,看过检查报告单之后,拿听诊器在我身上左听右听,又翻眼皮又看舌苔,最后还让我躺在病床上,用手挨个压内脏。折腾了半天,女医生抬笔刷刷刷在病历本上写了几行字,打印出一张单子扔给我:“交费吧。”
我看了看交费单,上面写着:“压力过大导致中度焦虑症。”开的药方是:“利眠宁,芬那露。”
出了诊室,我叹了口气,其实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我心里比谁都清楚,于是在电梯里就把交费单揉成一团扔进纸篓。
时近处暑,天气越来越闷热,因为身体不舒服,心情也差,同学朋友找我喝酒泡妞,全都被我给推了。晚上睡觉经常做噩梦,搞得我最害怕的事就是犯困。而且,五毒油项链只要戴在我身上,里面的液体就是浅灰色的,远离我就正常,这说明我确实是被那个郑永贵的鬼魂给影响了。
这天晚上,我用上网打游戏来抵抗睡魔,可还是败了,困得眼皮直打架,就在我举手投降准备上床的时候,手机短信响起,打开一看,内容很简单,只有五个字:
“您会看事吗?”
所谓“看事”是东北人的叫法,就是专门有一种被称为“仙家”的人,能让某种修炼成仙的灵性动物附身,来解决普通人根本解决不了的事。比如治邪病、与故去的人沟通、推测未来等等,在东北很有市场。但我哪有这道行,再加上已经困得不行,就只回了两个字:“不会。”继续呼呼大睡。
第二天睡醒,才发现手机有新短信,是那人昨晚发来的:“打扰了,我再找别人。”
第0049章 包女士的事
中午吃饭时,我接到老谢从泰国打来的电话,问我最近怎么没生意,是不是不相信他。我推说最近身体不适,在沈阳老家休假,以后有活再找你。老谢问我是不是因病推了不少生意,可以转交给他处理,利润五五分成。我一听这话就动了心,而且心想要是想多发展上游,也得均衡照顾生意,光和方刚合作,把老谢刨除在外,时间一长,估计老谢也不会再找我,万一以后方刚有什么事不能合作,我总得有个备胎啊,于是就把昨晚短信的事和老谢说了。
老谢立刻说:“田老弟,你怎么能说不会呢?做生意赚的是钱,除了生孩子,没有咱们不会的东西。不信的话你交给我,保证让顾客满意,还要把钱赚到手!就是不知道顾客在什么地方,我从泰国跑去一趟确实有点远。要不这样吧,那顾客的家要是离你比较近,就麻烦你先去了解情况。只要顾客肯出钱,利润可观,后头一切都包在我身上。还是那句话,只要肯出钱,什么活我都能接!”
经他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有理,虽然叫法不同,但法术应该都是相通的,北方叫出马仙,南方叫茅山术士,西方人称之为通灵师,而东南亚就是阿赞了。于是我回复短信,问对方具体有什么事。
对方打来电话,是个女的,语气很客气:“您是田七先生吧,我姓包,去泰国旅游过两次,对那边的风土人情也有些了解,知道泰国有很多厉害的阿赞师父,不知道您认识吗?”
虽然心情不好,但我还是习惯性发挥:“泰国的阿赞我认识好多,你有啥要求?”
没想到包女士竟然哭了,边哭边说:“你得帮帮我们,不然就没活路了……”
我连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包女士缓了缓情绪,说:“您能来大连一趟吗?我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最好您亲自过来看看,路费我可以给您出。”
我笑了:“你还不知道我能不能解决,否则不是白去一趟吗?”
包女士叹了口气:“说句难听的话,我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理,您在沈阳,离大连也不远,就当旅游了,行吗?”
都这么说了,我还真不好拒绝,一想着老谢那大包大揽的话,心里也有底,于是就答应了。因为被末阳男的阴灵影响,这段时间肯定都不会太舒服,借着去大连的机会,看能不能转移一下心情。
订时间地点的时候,包女士称只能由我自己按地址找到她家,因为她们全家人现在都不敢出门。我连忙问原因,她却吞吞吐吐地怎么也不肯讲,只说见了面之后再谈,我心里疑惑,但也没再多问,第二天就出发,直奔火车站去了大连。
到了大连出站,地址还是挺好找,我乘出租车来到一个高档的花园小区,进大门不但要登记,还得保安给业主打电话核实才行。不用说,这个包女士家里挺有钱,我心里不爽,懒成这样也是服了,求我办事,居然连接站都不来,有钱就他妈了不起?
在小区里,路过喷水池的时候,我看到几个中年妇女正在扎堆聊天,一个妇女激动地说:“活该!这叫报应,让你平时那么张狂,人呐,就不能太得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