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妈妈半点都没觉得不自在,反倒是气呼呼的。
“家里这么多人,就靠着那点粮食,这要都给你吃了,我们吃什么?你都嫁人了,想吃,回你婆家吃去!”
“我一早出来,连早饭都没吃呢,你不给我弄?”
“弄什么弄!赶紧把东西送那人家,回去吃你婆家的。快,我的六把米,先还给我。”
“所以我回家一趟,还捞不到一顿早饭了?”
蒲妈妈就又哼,“谁让你傻,一大早就出门。你不会先吃了饭再出门!”
这意思,其实就是不想给她吃。
蒲苇知道这便宜老娘不是个好的,但看到她真的这么自私,还是有一点点失望的。
她打开袋子,开始抓米。
蒲妈妈死死盯着,嘴里还嘟囔,“你这抓的是不是有点少啊?你上次抓的时候,那手可松得很。多点,你给我多抓点。”
行!多抓点就多抓点,给你抓!
蒲苇没好气,给她高高地抓了六把。
蒲妈妈这才满意,高高兴兴地端着搪瓷盆,要将这米给倒回橱柜的米袋里。可等她弄完之后,就发现大姑娘在往铁锅里倒水。
“你干嘛?”她好奇。
“煮粥!”
蒲妈妈猛地将橱柜的门给合上,身子一转,整个身子也给挡在了橱柜的前面。
她尖声叫:“不借了,不借了,这次说什么,我都不借了。你敢动我的粮食,我就和你拼了。”
蒲苇看都不看她,自顾自拎过来自己带过来的袋子,抓过大米,就往已经倒了水的锅里放。
“你干什么?”蒲妈妈大叫,“你怎么能动你婆婆的东西?快放回去,快放回去……”
但看蒲苇就跟没听到一样,后头往外倒红薯干的时候,哗哗地往外倒,眼睛都不眨,她叫着叫着,慢慢就不吱声了,看着蒲苇,发起了呆。
然后在蒲苇坐在炉灶后开始烧火之后,她也凑了过来,示意蒲苇给她让地儿,她要拉风箱。
蒲苇给她让了。
蒲妈妈坐到里头之后,拉着拉着,就开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你这破孩子,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你妈呢?”
这是缓过味来了。
“我欺负了吗?”蒲苇挑声,“你的米,我还了,还按多的给,我怎么欺负你了?”
“你骗我说那东西是要还给别人的!”
“那是我想试试你,看你这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最后结果出来了,你心里根本就没我。管你要点吃的,就跟要你老命似的,简直伤人的心。你还有脸哭,该哭的应该是我才对。还说是我妈呢,跟陌生人也没两样!”
“呜呜,你……你就知道欺负我……”
蒲妈妈回不上话,就只能用上她的终极大杀器之一——哭!
因为,打,她是打不过蒲苇的。
蒲苇半点不心疼,直接训上。
“哭什么哭,你有什么脸哭。但凡你要能对我好一点,今天这粮食,我吃剩了,就都归你了。可你呢,怎么当妈的。一听我没东西给你,你就变脸。怕我赖着不走吃你的饭,还急着要赶我走。
妈,我告诉你,做人不要这么目光短浅。我借你六把米,我能很快给你还上,还能给你十把、百把的米,你姑娘就是有这本事。
你老是鼠目寸光,觉得姑娘家个个都是赔钱货,不中用。我不说这个家到目前为止,能撑到现在,至少有一多半的功劳都属于这个家的女儿。我就问你,你怎么能料定你的女儿们长大后,就没出息了?
哼,现在对女儿们斤斤计较,使劲压榨,到头来,等女儿们飞黄腾达,躺着都能有大把的粮食和钞票进门的时候,我看你能有什么脸,让这些真的成了泼出去的水的她们反过来帮你。
现在,我就先当这第一个例子,你自个儿好好反省反省吧。”
蒲妈妈的回应,只有“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似乎只有哭,才可以让她躲开这一切;又似乎只有哭,才能保护住她。
又或许,靠着哭,还能哭得大女儿心软,反过来再哄着她。
蒲苇才不惯着她呢。
上次废了她那么多口舌,回头还那副德性。这次训她,就不知道她能听进去多少了。她爱哭就哭,随她去。
她吃她的粥去,一点都不给她。
吃完了,再把袋子一系,随身带着。
蒲妈妈瞅着,就一直粘着她,看看她,再看看那袋子,委屈巴巴的。时而眼中再滑过泪花,一副要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的样子。
蒲苇只当没看见。
蒲家的孩子们今天却是高兴坏了,一早上起来,竟然会有那么浓稠的粥喝。往日,那粥稀薄得都能照得见人影了,就算灌了两大碗进了肚子,那也只比干喝水强一些。
孩子们没敢问这是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那一向抠门的老娘舍得往锅里放那么多的粮食,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吃,先吃到肚子里再说。这样,老娘突然清醒了,后悔了,不再让他们吃了,也总不可能让他们吐出来。
他们还不知道,他们吃得这一锅粥,是出自蒲苇的手笔,是蒲苇带来的粮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