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不敢,承让。”
“你!”
“……原来如此,”谢醉之一开口,就把我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他看着问露,眼中柔情似水,“那后来呢?你去了别处地方拜师学艺,可曾交到了好友?”
“后来,后来我去了一处终年大雪的地方,”问露说起昆仑虚时,面上就带起了些许浅淡的笑意,“那里很美很美,它终年积雪,却并不寒冷,我在那里,也认识了许多人……”
“是吗,这样就好……”谢醉之唇角带笑,眼底却不像面上那么开怀,“那么,令儿,你就是因为恢复了前世的记忆,才对我疏远至此的?是……因为那人?”
问露笑着摇头:“若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就会对你一直疏远了,又哪里会给你生下初儿?我、我只是不确定,当你……想起一切后……你是否会对我一直如初。”
“想起一切?”谢醉之一愣,“想起什么?”
“没有,”问露摇头,“没什么。”
“我终于明白了,”沉新忽然道,“听碧,你那好朋友问露仙子其实很容易喜欢上一个人,谁对她好,她就喜欢谁,以前是因为我救了她的命,现在是因为谢醉之对她爱护呵护,所以她喜欢过我,也喜欢上了谢醉之。”
我犹豫着嗯了一声:“问露她自小没有父母疼爱,她在昆仑虚时也是这样,谁对她笑一笑,她就能尽全力去帮那个人。但是……也可以理解……”
因为自小不曾感受过父母疼爱,所以一旦有人对自己好,就加倍地还回去,应当是人之常情吧?
“这样子可不可取啊,”沉新摇了摇头,“她迟早会因为这个吃大亏的。”
“会吗?”我一惊,“怎么会吃亏呢?她这么温和的性子,应该不会得罪人的啊。”
“素来软包子最遭人惦记,不过你这朋友嫁了个以不给人面子著称的流初神君,估计是不会有人找她麻烦了。”沉新好像全然没察觉到他才是那个一向不给他人面子地这么说着,“好了,戏我也看了,苏晋是什么人我也知道了,现在也该离开了。”
“离开?”我一愣,“故事还没完呢,你怎么就要走了?”
“故事?”他就看向我,眉眼间带着几分笑意和调侃,“听碧,我们来可不是为了看一个缱绻缠绵的风月故事的。我来只是为了一睹苏晋真容而已,现在他长什么样、用什么手段我都知道了,所以,也没有再继续看下去的必要。”他耸了耸肩,“你要再继续看下去也行,不过我可是先要离开了,我刚刚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要回师门向师尊问一下才行。那我们就此别过?”
“哎哎哎,你别啊,”我看他那样子是真的准备挥一挥袖就离开,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我还在母后的禁足中呢,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回龙宫啊?”
“还怎么回?游回去啊。”
“沉新!”
“好好好,”他捂住一边的耳朵,做出一副被我喊聋了的样子来,“真是败给你了,我送你回去行了吧。不过我是真有急事,耽误不得,你要跟着我,你就得现在离开。”
我在心里就看故事和安全无虞地回龙宫权衡了片刻,当即道:“我跟你走,我出来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我娘她发现了没有,快快快,快回龙宫。”
想起娘在禁我足前阴沉得可以滴水的脸,我就着急起来,可我在这边心急火燎地催促,沉新却是嘴角一牵:“胆小鬼。”
“被禁足的又不是你!你不知道,要是被我娘发现我偷溜出宫,我可就惨了!”而且好似不死地还是被这家伙带出去的,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沉新的态莫名其妙地差到极点,我要是让她知道我是跟着沉新一道溜出了宫,非得掉一层皮不可!
“现在知道害怕了?”他眉梢一挑,“怎么当初听到我要带你出去就那么迫不及待呢?”
我嘿嘿一笑:“那不是被禁足了大半个月,无聊嘛……”
司命在我们身后咳了两声:“虽然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但是你们能不再把我这个大活人无视了吗?”
我这才反应过来司命还在这里,当即脸上一烫,松开抓紧了沉新的手,不说话了。
沉新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我们要离开了,你呢?是在这继续看下去,还是和我们一道离开?”
司命上前几步,目光从我们身上不怀好意地扫过,又装腔作势地咳了一声,才在沉新面无表情的注视下道:“我和你们一起走,就算下面有什么和我当初看到的不同,也不重要了。更何况燕京的土地一事我还需向师兄禀报,让他派手下下凡一探才行,和你一样有急事。”
“回答得这么毫不犹豫?看来你也是忍了很久了啊。”
“忍?”我一呆,“忍什么?”
“忍的意思就是……”沉新一指点上我的额头,点得我额头痒痒的,“只有你一个人才对那些风花雪月的事看得津津有味。”
“什么叫只有我一个人!”我后退一步,以此来避开沉新那让我心猿意马的戳头一指,“你们不也都看了?!”
“大男人一个看什么风花雪月,更何况这两个人和我又都没什么关系,你觉得我能看得进去?要不是看你两眼发光地一直紧紧盯着那两个人,我早就在苏晋出现过后就离开这幻境了!”
……好,为了平安回到龙宫,我忍。
司命关镜关得毫不犹豫,他袍袖一展一挥,幻境四周踏实的木板就被大片的彼岸花和黑泥快速吞噬,原本影影幢幢的烛光也消去了踪影,独属于酆都的五霞之色自远处飘来,周围的一切都在急速而有序地崩塌。
虽然明知这一切只不过是三生镜中的一场幻境,真正的谢醉之和司徒令早已入了黄土,但我还是在幻境消失前忍不住最后看了一眼他二人。
逐渐消散的幻境中,问露不知与谢醉之说了什么,她笑着扑入谢醉之怀里,二人都笑得甜蜜又幸福,相拥着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一眼晃过,我的脚下已经踏上了忘川彼岸坚实又湿冷的黑土。
彼岸花无风自动,在斑斓的五霞烟景中摇曳着鲜红的花瓣。
☆、第122章 惊/变
看多了幻境中属于凡间宫廷的富丽堂皇,猛然回到一面五色霞景又一面幽深黑暗的忘川彼岸,我一时间有些不适应,直到在冷硬的泥地上走了几步,才找回了实感。
司命立在三生台上,一手抵着三生镜的镜面,一边闭着眼不知在喃喃默念着些什么,昏黄古朴的铜镜面不复此前我们来时崭新光洁的模样,仿若明珠蒙尘一般黯淡了许多,随着司命的默念,镜面不时闪过一丝暗光。
“他在干什么?”我低声问沉新。
“估计是在消除三生镜中关于谢醉之和司徒令的一切吧,”沉新指尖翻转把玩着一株不知什么时候被他采下来的彼岸花,“不过我觉得他更像是在借机消除关于苏晋的一切。谁知道呢。”他耸了耸肩。
我就蹙眉道:“那个苏晋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司命对他的态度那么奇怪?如果说他们两个是旧识故交的话,那苏晋也是神仙咯,可他若是神仙,又怎么能在九洲逍遥那么多年?”
“有两个可能。”沉新随意用手指卷曲着彼岸花细长的花瓣,这朵花与旁边的其它花朵有些不同,它比寻常的花要小,却又开得更艳,红色更深,几乎成了朱砂的颜色。“其一,司命认识苏晋,但苏晋不是神仙;其二,司命认识苏晋,苏晋曾为神仙,但他现在不是神仙了,而且,是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