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趴在裴征肩头,拨浪鼓似的摇着小脑袋,裴征无奈,也见着铁柱手里的花儿了,解释道,“里正误会了,没有的事儿。”大丫性子随了沈芸诺,可真有人欺负她,定然会欺负回去,抱着大丫,挨着挨着逛刚起的屋子。
屋子前都有个小院子,房间不多,甚在干净整洁,罗城刀疤他们又是没有成亲的,许大娘倒是动了心思,罗城人激灵,长相不如裴征俊郎,可也不像刀疤那般凶神恶煞,侧面打听了些,罗城机敏,笑着不出声。
有了媳妇是累赘,他们这行的规矩,如果娶的媳妇是通情达理的好说,若性子不好又或者是个心思沉重的,挑拨几句,会坏了大事儿,罗城没想过成亲,年纪大了,认两个干儿子,老了,有一帮兄弟相互帮衬,日子也算洒脱。
许大娘看出罗城没这个意思,心下无奈,她还有个小闺女,明年就十五岁了,说给罗城的话,村里村外离得近,互相有个照应,而且看罗城也是个有出息的,不怕她女儿嫁过来日子不好过。
一圈下来,大家话更多的,金花嗓门大,说话没个分寸,沈芸诺邱艳了解她性子,今日来的是客人,李杉并没有让金花出来招待客人,里正想起大家都是喝旁边小溪里的水,皱眉道,“眼下天热好说,冬天结了冰,你们喝水怎么办?”转而想着沈聪现在有牛车了,去村子里打水倒也方便,故而没继续问。
裴征如实道,“过两日准备找打井的师傅看看出水不,打口井在院子里,冬日有水喝就成,否则,只有去村子里拉了。”村子里的人家都是喝的井水,早上打水的人多,要拍很久才轮得到自己打水,裴征习惯了,沈聪是等不及的性子,定然不乐意等,这边打井再合适不过,他话说得含蓄,也是不想有人过来挑水。
沈芸诺和邱艳洗了衣服,回屋晒好衣服,沈芸诺背着背篓准备去山里给牛割些草回来,邱艳看了看日头,“不若下午再去好了,待会刀大哥找不到你炒菜,又该急了。”
“没事儿,我很快就回了。”拿起镰刀,见韩梅和里正媳妇走了进来,周菊跟在边上,脸色不太好看,沈芸诺她们搬家得时候里正媳妇没有来,见院子里蔬菜长势好,难免惊呼出声,称赞沈芸诺道,“果真是个能干的,瞧把院子打理得干干净净,裴三媳妇还要出门?”里正媳妇个子矮,皮肤发黄,穿着身暗绿色长衫,下系着裙子,举手投足皆彰显着身为里正媳妇的贵气,沈芸诺不明白她的用意,点了点头,缓缓解释道,“时辰还早着,割些草回来喂牛,婶子里边坐吧。”
韩梅低着头,挽着里正媳妇手臂并未出声,沈芸诺的角度看去,也不知她有何目的,走了两步,见里正媳妇的视线落在后院,沈芸诺忽然明白过来,笑着道,“婶子可是要看牛?”让邱艳带里正媳妇去后院,她背着背篓出了门,遇着金花一脸不高兴,“阿诺妹子干什么去,要我帮忙不?”
“不用,我嫂子在家呢,你进去坐会吧。”各家的屋子都建成了,金花着实松了口气,以后不用伺候这么多人,算是轻松了。
金花闷闷的点了点头,大步走了进去,沈芸诺猜想金花是和李杉顶嘴了又或者是李杉娘得事儿,没有多问,经过刀疤院子,看裴征和里正他们在,说了声自己去山里的事儿,大丫见着她,挣扎着要裴征放下她,跑出去牵着沈芸诺的手,要一起去,裴征叫她小心点,自己待会去接她,继续和里正他们说话。
进了山,大丫说起自己的心思,“我不想和他们玩,银柱性子不好,小木娘之前都没救您,我只和表弟玩。”大丫虽然才四岁,很多道理她已经似懂非懂了,邱艳和沈聪说话没避讳她,她听说了不少事儿,对裴勇一家人都不喜欢。
沈芸诺目光一暖,“小木哥性子是好的,那些是大人的事儿,大丫想和谁玩就和谁玩,只要大丫认为他们是好的就成,而且,那天,小木哥还帮了姑姑一把呢。”
大丫似懂非懂的看着沈芸诺,小脸皱成一团,拽了下旁边的野草,撅着嘴道,“那我就和小木玩吧。”
沈芸诺失笑,小孩子的世界最是单纯,你给她灌输什么颜色她就是什么颜色,韩梅心机深,小木却是个好的,那日若非小木多了心眼,也不可能那么快把小洛救出来,她不会因为韩梅不出手相助就抹杀了这些。
割了半背篓草,就听大丫叫姑父,沈芸诺抬起头,嘴角咧开一抹笑,“你怎么来了?”
裴征大步上前,取了她肩头得绳子,将背篓背在自己身上,低声道,“进来看看,差不多了没,刀大哥又要开始催了。”刀疤和沈聪一个性子,半点等不得人,蒸笼里的肉差不多了,刀疤催他上来接沈芸诺回去,斟酌片刻,说起裴老头的事情来,“那种事儿他做得出来,我和三哥能宽恕的便是让他苟延残喘的活着,其他,却是不管了,不和你说是不想你担忧,今日听四弟说起,我便想着还是和你说说。”
沈芸诺猜着便是这样,眼眶有些热,何德何能,遇着两个真心对他好的人,且都成了她的家人,“我心里都清楚的,稻田里的秧苗过不了多久就结穗了,咱村子里可有人种了糯米的人家,你帮忙问问,倒是多买些回来。”今日洗衣服的时候想着零零星星的沙,她脑子里冒出个想法,如果,真的能想法子将沙凝固,之后的院子不需要青石板,全部抹沙就成了,不过目前只是想想。
过年家家户户吃饺子,元宵节那日吃汤圆的说法也是有钱人家,稻田里的收成不算好,糯米更甚,裴征脑子了搜寻了会儿,摇头道,“咱村子里怕是没有,可以去上水村问问,你想做汤圆还是糯米肉丸?明日让三哥在镇上买些糯米回来就是了。”家里的糯米都是买的,沈芸诺受伤后,家里就没买糯米了。
“不是,我有其他用处,到时候就知道了。”镇上有卖石灰的铺子,而且,石灰不是用来做其他,而是用来防地里的虫子,她之前见着过,杂货铺子就有,她懂的只是全靠着她好奇心搜寻来的,法子简单,需要的东西少,一下就记住了。
裴征点头,没有细问,两人下了山,见几银柱抓着捧沙到处撒,桌子上到处都是,里正不在,刀疤不好说什么,面上的疤痕抽动了两下,吓得银柱立即止住了,悻悻然的转身找她奶告状,刀疤缓缓的摸着自己脸上的刀疤,觉得偶尔吓唬人也不错。
金花直言直语惯了,偏生里正媳妇说话阴阳怪气,邱艳一眼就知道她是开口借牛车,奈何转着弯的不开口,她也当不知,这头牛还小,那头牛沈聪每日要用,金花听不下去了,金花挪到邱艳跟前,心下不舒坦,“婶子要借牛怎的不直说?我粗性子都听出来了,她还一直说什么呢……”她嗓门大,前边的里正媳妇自然听到了,不喜的看向金花。
金花浑然不觉,出口道,“婶子,这头牛裴三兄弟可是要养着的,至于聪子哥家里的,您也见着了,每日都在用呢。”
里正媳妇瞪她一眼,奈何金花毫不在意,上前一步,比划了下牛的高度,“婶子您看看,牛是不是还没长大,您借牛干什么呢?”
里正媳妇抽了抽嘴角,她也是听说裴征和沈聪每日去镇上卖菌子,得了不少钱,也想分一杯羹,兴水村大多是穷人,前些年,他们家是村子里最富裕的,而如今,裴家大房起了青砖大瓦房,裴家三房搬去镇上了,不起眼的裴征也挣了银子,她这才有了心思,借了牛,每日去镇上来回轻松得多,往回她这般说话,别人早就看穿她的意思主动附和了,哪会一直不开口。
见金花瞪着眼一眨不眨的望着她,里正媳妇捂着嘴,故作咳嗽了两声,“家里两个孙子念书,下边几个孙子大了又要送去学堂,听说,裴三卖菌子挣了不少银子?”
韩梅站在边上,不发一言,转过身,盯着墙角的几株玉米,之前她没觉得这边院子大,此时,前院后院绿油油的一片,她才用自己的脚步粗略的丈量了下,惊诧的眯了眯眼,前后院种菜,沈芸诺家里都不需要菜地了,想着菜地,她眼神黯淡了两分,他们分家,半分菜地都没有,家里吃的菜还是在院子里种的一小点,又或者是去山里挖的野菜。
金花瞬间警觉起来,“婶子也想卖菌子,那可得好生想想,裴三兄弟他们天不亮就去山里找菌子,身上都背着打猎的工具,上回您是没见着,一群野猪呢,婶子这身板哪受得住?”
邱艳忍不住偷笑,拉了拉邱艳的袖子,“别说来吓着婶子了,婶子家不缺拼命的银子。”
里正媳妇起初不满,听着邱艳最后一句仔细斟酌一番,确实,山里有野猪,他们家没个会打猎的,遇着了不是连命都没了,想着,自己白了脸,目光落在一排比人高的玉米杆头上,“在院子里种玉米的倒是头回见。”
邱艳笑笑,“小洛喜欢,说是要帮着家里干活,自己种的,平时浇水也是他,之前没注意,听婶子说起来才觉得,长得还不错。”沈芸诺应承小洛大丫会炒玉米吃,邱艳不会傻到主动说这些玉米是留着吃嫩玉米的,这种事在上水村那些地方看起来没什么,在兴水村,可就是不会持家的表现了。
沈芸诺洗了手来后院,朝邱艳道,“刀大哥让我过去炒菜,嫂子,你陪婶子他们说话注意着时辰啊,那边揭蒸笼了。”她的话是故意说给里正媳妇听的,从别人嘴里听来些关于里正媳妇的事儿,知晓是个不好相处的。
听着这话,里正媳妇也不纠结了,笑着道,“算了,我和你一道过去吧,常听铁柱爷夸你的手艺好,今日我也来尝尝。”韩梅追上她的脚步跟着走了出去,金花呸了声,“明明想和咱抢生意还装清高,我婆婆早些年和她一个德行,如今在我跟前可不敢这样子。”
邱艳笑道,“你确实是个厉害的,走吧,我们也过去坐着了。”
桌上饭菜丰盛,刀疤记得给小洛一样留了些,让沈芸诺先端回屋搁着,刀疤陪着大家喝酒,家里没多大的事儿,平日都喜欢喝两杯得人现在却摆手拒绝,沈芸诺弄的蒸肉好吃,大家哪有时间喝酒,面子薄的,陪刀疤寒暄两句说些好听的话,脸皮厚的自顾吃了起来。
刀疤见大家这样,也不举碗碰酒,爽朗道,“阿诺妹子手艺好,大家尽量吃,别说话啊。”话完,自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里正媳妇也满面油光,本还惦记着问沈芸诺要了做蒸肉的方子自己回家做,看对面的韩梅不说话,她也不开口,不一会儿,桌上就如狂风席卷过似的,整整一桌肉吃得差不多了。
里正媳妇抹了抹嘴角,打了个饱嗝,见大家盯着她,解释道,“裴三媳妇做得饭菜真是没话说,下回咱家里有事也请她过来帮忙。”
韩梅听着脸色一白,擦了擦嘴角,并未说话,沈芸诺做的饭菜香她是知晓的,明白里正媳妇说的是客气话,饭菜好吃,客人们吃得多,家里出的粮食也就多了,谁家会乐意请沈芸诺,然而听着这话,心里仍然不太好受,明明是自己挣钱的路子,如今都没有了。
沈芸诺哪会听不出里正媳妇话里的意思,笑了笑,并未开口说话,吃完饭了,刀疤和他们说了晚上吃饭,两蒸笼肉都没有吃完,还剩下两蒸笼呢,里正媳妇后悔了,早知道准备了这么多,就该把春生秋生他们也叫上,都是里正爱面子。
裴征帮着收拾碗筷,让沈芸诺和邱艳回家休息,晚上把蒸笼里的肉热一热,煮一锅野菜就成了,他也能来。
“裴三,收拾碗筷向来是女人们的活,你怎么帮着收拾了?”想到村里的传言,看沈芸诺的目光变得不善。
刀疤他没成亲,自来也不讲究,“婶子这话就错了,女人们干的活咱就不能干了?我和我兄弟大多是没有成亲的,难道家里就不生火做饭了?又或者吃了就不收拾?照婶子的意思,田地是咱男人该做的,农忙不也见着地里有女的?”中午炒了一锅豆腐,拿铲子铲菜得时候沈芸诺用得双手,他看得明白,人炒了菜,哪好意思再让帮着收拾碗筷?
被人当场下了面子,里正媳妇脸色极为难堪,李杉和金花帮着收拾,把剩下的一类菜倒在一起,碗筷全部拿去河边洗了,不过走得有些远,上边沈芸诺她们要洗衣服,不好弄脏了水。
分工均匀,有条不紊,再次让大家对刀疤他们改了看法。
晚上还要吃饭,许多人不想回去了,沈芸诺回到屋里,烧水给大丫洗了脸洗了手,抱她去自己得屋里睡觉,韩梅她们也进了院子,邱艳对韩梅没啥好脸色,她甚少和人红脸,也是韩梅做的太叫她不能接受了,低哼了声,拉着大丫回屋睡觉。
小木在边上听着,白了脸,周菊也不喜韩梅,进了屋,“三嫂,你回屋睡会吧,我借你家的躺椅躺会就好。”沈芸诺有午睡的习惯她是清楚的,进了屋子,并未和韩梅说话。
韩梅紧了紧牵着小山的手,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沈芸诺叹息道,“大嫂进屋坐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