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微微挑眉,笑着反问。
“我要是有船,那暮野兄的海岸……?”
“海岸自然是有的。”
封恺倒是不隐瞒他。
“乌知河的入海口距离雍西关不远,目前还在胡人掌握之中,想要收回来不难。”
“麻烦的是仙匀城的贺岳家。”
他顿了顿,用手指在船舷上勾画了一下。
“乌知河从白鹭口入海,往南百里就是贺岳家的塘子堡。塘子堡有码头,贺岳家的船队可以直接从仙匀城一路北上到达白鹭口。”
“最近东山王厉兵秣马准备和西河王开战,手头的银钱甚是紧张,已经罚了两个世家充内库,若是没有足够的准备,咱们怕是保不住盐场。”
“所以为了争权,就连近在咫尺的胡人也不理会?”
宁锯子歪头,唇边擒着一抹冷笑。
“能容得百里外的胡骑肆虐容不得同胞划地晒盐,世家还真是神奇的物种,他们就不怕胡骑一个冲锋南下屠城么?”
封恺摇头。
“白鹭口与塘子堡隔着一个黑风山,不走海上根本不能通过。”
“塘子堡都是些在海上讨生活的渔家,除了海货就没有别的出产,贺岳家也是为了占个补给点,如今不时会驾船到白鹭口附近观察胡人动向,胡人的船拼不过贺岳家的楼船,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来去自如。”
“最近东山王接连加赋税,百姓苦不堪言,怕是没多久,塘子堡的良民都要变成流民了。”
听他这样说,宁非心念一动。
“若是流民,那到白鹭口讨生活也没毛病吧。”
“白鹭口要是开了盐场,自然还是需要许多盐工,光靠兵丁是不够的。”
他见封恺皱眉,马上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劝道。
“暮野兄,你不能什么事都想着由边军将士大包大揽,你练兵是为了保家卫国,又不是抓苦力,有些小事交给外人做没关系。”
“但晒盐不是小事。”
男人的眉头完全没有舒展的意思。
“若是消息泄露出去……”
“那边泄露呗。”
宁锯子嘿嘿一笑。
“陆地隔山,贺岳家眼睛又飞不过来,他不过也就是像监视胡人一样监视咱们。”
“便如暮野兄之前所说,有船才可护得住盐场。就算贺岳家知道咱们晒盐又怎样,晒盐讲究可多了,不是随便盖个池子就能出盐的,不然还用得着烧大锅?”
“若是想来抢,那大家便来比划一下,我看咱们未必会输。”
呵呵,他就不信了,若真造出卡拉克或是盖伦,还能拼不过贺岳家?后者可是用舰炮击沉了大名鼎鼎的西班牙无敌舰队!
宁锯子这番话说得极其狂妄,但却神奇的不让人厌烦。
这种理直气壮来自于绝对的实力,在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会沦为笑话,碾压成渣。
封恺笑了,眉头舒展。
他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耳边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
一长两短,听得男人瞬间神情紧肃。
“是西胡的进攻号角,他们来了!”
他沉声道。
宁非一凛,连忙看向水面。
之间不远处,隐隐有几艘小船正从岸边靠上来,其中最大的一只上,有人正高高举起号角。
“是西胡杂碎!”
赫兰气得脸色胀红,恨恨地挥了一下拳头。
“果然过了红石滩他们就冒出来了!仗着河道变窄大船不灵活,算什么本事!”
宁非倒不觉得这战术有什么问题。
扬长避短是最基本的操作,南石的大船在水面宽阔且水深足够的区域,能够抵御大风大浪的冲击而保持稳定,小船体量小自然做不到,只能以灵活和战术取胜。
不看实力对比就蒙头猛冲,这才是傻瓜吧!
宁非想的不错,西胡耶萨哈部也正是打着同样的算盘。
耶萨哈是西胡人中有名的商人,也是十八部中唯一有船,会水的部族。克雷小姑姑海丽妲嫁予的门蜡,便是出身西胡耶萨哈的贵族。
只不过门蜡在部族争斗中落败,海丽妲嫁的这一支不得不出走南石避难,直到近些年属地的主支迅速崛起,才又恢复了联系。这次门蜡分支被杀,消息传到耶萨哈城,主支十分震怒,即刻命令驻守阿木尔河沿线的族人,尽全力绞杀南石人的大船,为门蜡族人报仇。
今天围上来的齐勒拉,就是出身门蜡主支的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