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
反正他们两人就站在湖边,非弟没注意到,那他记得就好了。
等以后年纪大了,他还可以讲给非弟听,当做一个回忆一起回味。
至于现在,他可以只沉浸在他关注的领域,没关系。
宁非确实很沉迷。
整整一个下午,他围着血池走了两圈,还摸出小本子一一记录下周围的地形和土质,越看越觉得兴奋。
血池位于克腾山一侧广袤的中条山谷地,克腾山高耸却不延绵,而是形成类似三牙子山四牙子山那样相对独立的悬崖山体,西风从两山之间的缝隙吹入,形成明显的狭管效应,风力比天铁坑还要加强许多。
这种地形造成的结果,就是从坨坨河谷另一边吹来的西风,猛烈扫荡血池荒原。这里大风干燥不适合人畜植被生存,但却是盐田的首选之地!
只要在正对风口的位置建造蒸发池和结晶池,河谷西风便可以同步吹散晒卤水时产生的水蒸气,使卤水在阳光直射下持续蒸发,减少盐田下雨的几率,加快盐体析出。
普通的海边盐田要蒸发十五天,风口盐池可以将这个时限进一步缩短。现在又是初夏,克腾山气温在迅速升高,正是制盐的好时节!
“上天真是给了东胡三部一个宝藏。”
宁非由衷地感慨道。
盐铁暴利,尤其是在目前的技术条件下,制盐不但是个苦差事,而且成本极高,盐价一直居高不下。中原的盐运到草原,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牛羊皮革才能换得到,放着这么大的一个盐湖不开采,还要费力开船去海边支烧锅,真是白白糟蹋了老天爷的心意。
赫兰一直紧跟在后,每每看到宁小先生驻足沉思,他都是一阵阵的心惊肉跳,生怕对方忽然说盐造不了。
人生最残酷的就是给了希望又打破,盐要是真不能造,东胡三部都要崩。
好在宁非稳得一比,在详细勘察了血池的地形之后,他很快确定了盐池的修建方案。
“好的!没问题!”
赫兰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觉得一颗心终于落地。
“宁小先生你放心,我这就把三位族长叫回来,咱们今天晚上就开工!”
啊?
宁锯子看了看天色。
太阳都下山了,现在把人叫回来……
“没事,我阿爸他们都等着呢。”
赫兰哈哈一笑。
“能尽早造出盐来,跑点路算什么,早点动工大家心里踏实。”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转为郑重。
“宁小先生,你若是真能解我东胡吃盐困局,你便是我三部大恩人,他日若有要求,我三部无有不从!”
宁非笑了。
他点了点头,并未客套推辞。
出手造盐,一方面是为了稳固克雷在南石的地位,一方面也有拉拢东胡三部的打算。
从克腾山回九凌湖,南石的海船至关重要,他相信看在克雷的份上图罕不会拒绝,但宁矩子却并不想一次了结与东胡的羁绊,而是借此建立更深厚更稳固的联系。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何况这位朋友与己方贸易互补,完全可以做到双赢。
东胡讲究恩德,那就让恩德来得更猛烈些吧!
接下来的一整夜,三部族的重量级人物齐聚南石城,整整齐齐坐在图罕族长的院子里,聚精会神聆听宁小先生的要求。
确定风向,平整土地,修建导流槽,安装闸口连通蒸发池,控制卤水浓度……一切的一切,听在祖辈以牧渔为生的东胡人耳中,不亚于天神的法咒一样。
但没人觉得烦,不懂的地方就仔细询问,记不住就在心中默默背诵。
一夜过去,人人脸上都挂了黑眼圈,但个个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激动兴奋得不得了。
他们很快分配好了工作,图赫部采石挖坑,白克部平整并丈量土地,拥有造船经验的南市部负责闸口和导流渠的修建。
蒸发池和结晶池造好之后,三部各出一部好手跟着宁非学习晒盐,出产的盐巴三部均分,剩下的一分送给宁小先生,作为谢礼。
谢礼当然还不止这点,但现在谈报酬还为时尚早。不过三部族长私底下有约定,若盐田真能出产盐巴,各部都要拿出诚意酬谢东胡大恩人。
这些事,宁非是不知道的。
他讲解的时候都带着克雷,不单单是作为自己的翻译,有些简单的原理也会交给克雷讲解。
毕竟是在墨宗学房经过考试历练的人,克雷把知识讲得通俗易懂,听得众人连连惊呼,对这南石族长新寻回的孙子另眼相看。
这孩子……懂得也太多了!他说得那些东西大家活了半辈子都没听过,可仔细联想一下还真就是那么回事,完美解释了日常遇到的困惑!
不愧是叶苏力的崽子,和他阿爸一样的机灵聪明!
见此情景,图罕十分骄傲,也对宁封二人越发感激。
他们不单单救了克雷的命,给他吃穿,还替他爹娘教他本领,育他成才,宁小先生真是个大好人!
夜晚很快过去,当东方亮起鱼肚白,东胡盐田的第一次项目说明会也圆满结束。